东宫红铜门阖上,轰隆一声,梦断盛京城。
御寝殿。赵胤听着这声宫门阖上,泛起一抹轻笑:“苏仟都去求了,东宫还没动静?”
“回禀陛下,羽林卫只跪天子,东宫也无权干涉。所以殿下才心存顾忌,未曾插足罢。”姚広跪在玉榻前,垂下的头脸色几变。
赵胤拢了拢散开的明黄中衣,很舒服的往被窝里一缩:“有意思。那可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平日他天不怕地不怕的,这次也能沉得住气?”
“但听闻殿下将诏狱上下都打点好了,并不会让花氏亏待的。估计只是在等待时机,一网打尽。”姚広恭敬回答,指尖却在箭袖里暗暗攥紧了。
赵胤点点头,笑:“也对,像他的作风。你说,他人不过廿五,行事倒是老练,莫非从娘胎里就长醒了?呵,朕当年啊,还不如他!”
“陛下文治武功,开创西周太平,东宫年纪尚轻,岂能相较。”姚広熟练的拍了个马屁。
“哦?”赵胤瞥了眼姚広,眸底精光一划,“那这次羽林卫先斩后奏拿了花二……真当朕是病龙了?”
话语调不大,却犹如惊雷,顿时炸得帝宫耸动。
姚広浑身一抖,慌忙匍匐在地,磕头如捣蒜:“陛下容禀!臣只是怀疑花氏纵容行凶,枉害金桔,才将她收押在诏狱,以待细查!臣心欲正法典,才行事略有匆忙,并不敢欺瞒陛下!”
赵胤收回视线,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在锦被上颠,眸底的暗影也有一搭没一搭的闪,瞬息间千万种思量不动声色就过了,最后停在一抹笑意上。
“起来吧。羽林卫只跪君王,其忠心朕并未存疑。”赵胤虚扶一把,可千恩万谢的姚広刚刚直起膝盖,耳畔便是空气撕碎的微响。
一股本能的心悸,随着一线银光,刷的架在了他脖颈上。
“陛,陛下?!”姚広一动不敢动,冷汗热汗沸水般爆出来。
赵胤不知何时拔出了榻侧的尚方宝剑,搁在了姚広命脉边,似笑非笑的盯着后者,幽幽道:“羽林卫离天子最近,那么自然,也离危险最近的。尔……可不要一时糊涂,铸成大错啊。”
姚広脸色惨白,两股发颤,黄豆大的汗珠立时将鳞甲胄都浸透了。
“朕,入秋即南下,会留东宫在京监国。趁此事敲一敲他也是好的,省得他尾巴真翘天上去了。”赵胤玩味的转动着剑锋,“花氏枉害那丫鬟的事,就公事公办查,真是她做的,按律例来,不是她做的,也就放人。”
“臣,臣遵旨!一定秉公查,查案!”姚広憋出一句,抖成了个筛子。
赵胤轻轻一笑,虽然唇角是上翘的,可是指尖紧紧攥着剑柄,这个笑在姚広看来,就成了黄泉的鬼哭,哭比笑好。
“姚広,尔出身庶民,是朕,一步步把你提携上来的。朕,可以把你捧到天上去,也可以把你摔下来……瞬息,粉身碎骨。”
最后一个骨字落下,君王执剑的手腕一抬。
浑身紧绷的姚広敏锐的捕捉到这个动作,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最懂剑术的他明白,剑起锋落,下一刻脑袋就滚地。
正当他绝望的闭上眼睛,便听得哐当一声响,是剑落地。
姚広睁开眼,见得尚方宝剑躺在地上,赵胤惬意的倚在榻上,神情如昔,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杀意,不灭的剑光,还有他湿透了的甲胄,提醒着他方才生死一瞬间,皆系于君王一念也。
“陛,陛下恕罪!臣……”姚広失魂落魄的拜倒,脑海都空白了。
赵胤轻描淡写的打了个哈欠:“那么大声干嘛?吵死了。朕困了,跪安吧。真是的,一个病人都不得安宁。”
姚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退出来的,人杵在殿外了,他还摸着自己的脖子,再三确定连着脑袋,于是瞧得曹惜姑好笑。
“羽林卫上将军,也这般怕死的?”
姚広瞥了华衣锦服的女子一眼,后怕:“羽林卫不怕死,却畏君。只跪君王的意思是,伴君如伴虎……你又哪里懂君王的可怖!”
曹惜姑压了压帷帽,在白绢帘后轻笑:“圣人嘱公事公办的查,这就麻烦了。将军意下如何?”
姚広捏着自己的脖子,脸色几变,最后吁出一口浊气:“是我低估了圣人的手段。就算我容不得悯德皇后,但此次行事也太过草率,太过危险……姑娘要做什么请便,在下就止步于此了。”
曹惜姑眉梢一挑:“将军打算……罢手了?”
姚広长叹一声,遗憾的耸耸肩:“要报昏后的仇,也得自己留有命在。恕不奉陪了。”
言罢,男子便掉头离去,身影眨眼消失在宫道拐角。
曹惜姑却瞧着那背影,脸上的温和一敛而尽,换上了一副意料之中的轻蔑:“狐尚书,如你所料,姚広是个惜命的。”
女子身后一个奴才打扮的小厮抬起头来,笑:“在下陈粟……姑娘如那些人一般,唤我狐尚书,也是憎恶我乃东周奸臣么?”
“哪有。”曹惜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