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熙行目光一闪:“本殿怎知……能传成那样。”
豆喜翻了翻眼皮,暗道就连他这没根的,也比东宫这廿四不沾花的人,还要通些男女间的小九九。
“殿下,本就是孤男寡女,就算您行得正坐得端……好,就算您把唐姑娘真当桨夫使了,宫人都是听风说成雨的,这热闹一瞧,还不得各种大嘴巴,全往有的没的上扯?”豆喜叹气。
赵熙行算是回过点味儿来了,自叹不如:“圣贤之书总讲清者自清。却没想道理往人群里走一遭,就能成了乌糟糟的稀泥。”
“可不是?殿下您以后真得多个心眼了。就算您不在意,也得为二姑娘考量呀。”豆喜劝。
赵熙行点点头,带了局促和悔意,生怕自己忘了这“教训”,连忙拿纸笔来,白纸黑字的记下。
可豆喜依然脸色凝重,加了句:“唐姑娘将军府千金,扮作宫人划舟本就不合规矩。殿下又是最讲规矩的圣人,怎会允了这桩糊涂?在旁人看来,可就是您为博佳人一笑,有心纵容……”
“休得妄言!!!”
赵熙行猛地打断,微拧的眉尖噙了寒意。那个不近人情的圣人又回来了,书房内的空气顿时压了一座山。
豆喜脊背骨一麻。慌忙跪下讨饶。阖宫也刷刷跪倒一片,暗骂豆喜怎今日如此多嘴,要拉他们陪葬不成。
“本殿事先并不知道她是唐氏,又何来有心一说。”赵熙行深吸一口气,凉凉道,“本殿那日登舟之时,唐氏带着帷帽,本殿只当她是普通的奴才。待划到湖心,她说话,本殿才发现她是唐氏。但当时她苦苦哀求本殿,说若身份暴露,会害了将军府颜面。本殿虽恼她自失闺范,但也顾念她一个女儿家,若这事传出去脏了她名声,本殿倒是毁了她一辈子。心存不忍,才允她先行划舟,登岸后再去领罚。”
赵熙行眉尖拧得愈紧,攥紧的指尖发青起来:“却没想一时不忍,便被传成什么仙侣。鸳鸳还刚好瞧见,惹下一连串误会。”
豆喜听得长吁短叹。圣人果然是不沾人间烟火的,脸面上板得像个煞神,心底却白得跟太液池的藕似的,比白纸,兼多了分嫩。
白嫩白嫩的,一颗“圣贤心”。
因为不忍伤了女儿家的声誉,就被有心人利用,上演了一出“郎情妾意,同舟游湖”,真不知该说是唐岚岚把赵熙行拿捏得太好,还是赵熙行女人见少了,以为女儿心都是直来直去的棒槌。
良久,豆喜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殿下,奴才斗胆,请您以后离唐姑娘远点,这姑娘不是好对付的。”
赵熙行沉沉点头。虽然有些事他还不是很分明,但也瞧得出巧合全应在了唐岚岚身上,其中定是有鬼。
“那如今……本殿该如何?”赵熙行看向豆喜,目光里带了一丝求救。
“殿下亲自去趟吉祥铺,把事儿和花二姑娘说清楚吧。还有在这之前,千万不能见唐姑娘了,否则愈搅愈乱。”豆喜下了决定。
反正他帮自家小皇后帮定了,管她什么将军府什么千金,他就是脑袋拴裤腰带上,也得帮她把赵熙行看好了。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他不介意报一辈子。
然而,豆喜话是这么说,当天晚些,当赵熙行看着跪在东宫门前的唐岚岚时,脑子都不够用了。
唐岚岚一袭素衫,不施粉黛,像请罪的架势般跪在粗席上,杵在门口,来来往往的宫人都瞧得清楚。
堂堂大将军府千金,于东宫门前负荆请罪,不可不谓是壮景。
于是整个帝宫都被轰动了,围观的宫人里三层外三层,不出门的也是各种探子口信,目光全往这边聚了。
所以赵熙行站在汉白玉阶上,还没开口,就感到头顶跟针扎似的,满当。
唐岚岚倒是坦然。众目睽睽下跪着,没戴帷帽,也不顾忌身份,凄凄楚楚的小脸像是犯了天大的罪,两行泪痕。
“臣女有罪,特来请罪!”唐岚岚高呼,生怕哪个旮旯听不到似的,“那日太液莲池,臣女自失身份扮作宫人,为殿下摇桨划舟,虽谢殿下不弃,但臣女枉顾闺范,不成体统!臣女唐岚岚,身为大将军嫡女,罪在失仪,请殿下责罚!”
女子声音跟黄鹂似的,语调咬字都拿捏得清晰,让所有宫人一个字不差的听了全。
与东宫同舟游湖的乃将军府唐岚岚。
这个真相顿时长了脚,咻咻的传遍帝宫,并以惊人的速度,往宫外八婆的嘴里说书人的板子下,添油加醋的膨胀。
赵熙行的脑海不过是白了片刻,就听得窃窃的议论,从四面八方涌来,跟烧开了的水似的,嗡嗡。
“东宫和将军府,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啊!”“可不是,都能同舟游湖,想来唐姑娘已经俘获了君心,好日子近哩!”“虽然已定了侯府的沈姑娘,但男人嘛,不嫌多!”
哪怕东宫因为装了个“圣人”的关系,平日宫人们路过敛目说话息声,对这个地方都怀了敬畏和尊崇。
今儿却因消息实在太不寻常,赵熙行就杵在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