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程英嘤和赵熙彻两人就在豆喜家暂时住下了,等着筎娘他们来汇合,理理这阵子的糟心事。
赵熙行身为东宫,政事繁忙,万分不舍的回了宫,每日加班加点批完折子,还是骑着快马来豆喜家一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多少也陪程英嘤坐会儿。
兰陵战事大捷。叛党们节节败退,销声匿迹,似乎春天给这片国土的每一个角落,都带来了好气运。
然而帝宫朱雀门。邱升看着在十八般武器中左摸摸右碰碰的沈钰,捏了把汗:“小侯爷,刀剑无眼,禁军的功夫活儿都利得很,您小心点。”
沈钰眉梢一挑,随手抽起一把大刀,刚提起又提不动,哐当一声砸下来,碎了一个点兵台。
邱升心肝一跳:“小侯爷您伤着哪儿没?!”
“别过来!小爷我这么弱不禁风么?你也瞧不起我不是?”沈钰却不领情,反而噙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怎么议论我的,说我全是靠老爹的庇荫,来吃皇粮的!”
邱升叹了口气,好说歹说,才让沈钰的气消了,遣送他到一边去看禁军演练,免得他能砸了这兵器库。
“邱校尉,这养尊处优的小侯爷,怎么能派来掌管宫门禁卫呢?圣人糊涂了不成?”一个将士瞥了眼一边嗑瓜子一边叫好的沈钰,瘪了瘪嘴。
邱升猛地踹了他一脚,低喝:“不要命了!圣裁也是你能妄议的?脑袋在上面放腻了不成?!”
那将士唬了跳。慌忙看了眼四周,对邱升愈带了感激:“多谢校尉提醒!不然小的真活不过明天了……不过这突然拨来的小侯爷,不止小的一人,下面都议论开了!”
邱升拉他到一边,压低了语调:“……你可听说过前几天平昌侯府发生的事?”
“兰陵的叛军?”将士耳朵一尖,来了兴致。
原来几天前,兰陵叛党节节败退,求保命的好汉们纷纷逃离其阵营,生前卖命,死后也不想做旗下的鬼。
于是一批叛军逃入了京。就开始流传一首歌谣,什么“文种得剑黄泉策,幸有范蠡乘舟去”,盛京的百姓哪里听过这些东边的闲话,都觉得稀奇,于是越传越广,闹得满城风雨。
最后传到平昌侯府耳中。
然后辅佐当今圣人称帝的第一功臣沈圭,当时就白了脸。
文种,范蠡,都是辅佐越王勾践的忠臣,只是一个选择了“进”,一个选择了“退”,于是黄泉碧落两种结局。
只可共患难,不可同安乐。
沈圭当时命侯府的亲兵暗中绑了那些逃兵,审问他们出自何处,民谣何意,兰陵的叛党和当年薛家有无关系。
逃兵们自然说什么都不知道。然后这伙人就再没从侯府出来过。
不日后,沈圭上了道折子,说沈钰已经弱冠,也该为国尽心,为君效忠,总得历练下,愿意用一生功勋,为他保个官儿。
圣人赵胤准了。然后沈钰就被拨来掌管宫门禁卫,当了个不大不小的中郎将。
“可……朝野那么多缺儿,偏偏拨来当俺们上司,这……”那个将士叹气连连,“流连不利,撞了哪门子霉运!”
邱升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愿意?前阵子侯府千金落水的事,带着朱雀门禁卫仓促替换,新的一拨还没站稳脚,老的一拨各种不服,我这个新上任的校尉,成天处理些吵架斗殴使绊子的事儿,跟八婆似的,谁能比我冤?”
顿了顿,邱升朝不远处的沈钰努努嘴:“朱雀门乌烟瘴气,军心不稳,圣人才把沈钰拨来,借着平昌侯府撑腰,压压场子。这沈钰代表的是上面的面儿,你敢拂?”
将士连道不敢。却也懂了,他朱雀门禁卫撞得巧,就撞上了沈姓的这位小爷。
兰陵的歌谣,弄得沈侯爷古怪的乱了阵脚,然后又古怪的把自己儿子送进宫,更像是求天家的一个庇佑。
而安排到禁卫军,则是因前阵子仓促更替,人心思变,圣人借平昌侯府的名儿来坐镇。
总之,千丝万缕全凑成一块,巧到了不行。
这时,演武场传来喧哗声。邱升连忙赶过去,原是沈钰看完一场练武,性质寡然的摇头:“无趣,无趣,平日我总听得帝宫禁军如何威风,如今亲眼一瞧,也不过如此嘛!”
所有将士的脸上都带了忿忿。对这位一窍不通却凭空砸下来的中郎将的不满,迅速的在军中弥漫。
邱升也眉梢一挑:“敢问小侯爷,我禁军演练,如何个不过如此法?”
沈钰磕着瓜子,嘴一瓢,吐出壳儿漫天飞,跟个盛京勾栏里坐着听戏的大爷似的,和肃穆威严的禁军营格格不入。
“如今圣人之治,九州清晏,你们演练却满口喊着杀,戾气,这叫戾气,听着多不吉利!”沈钰头头是道。
“我等习武之人不喊杀,那喊什么?”邱升一愣。
“发啊!发发发!多吉利!”沈钰半正经半戏谑,大笑起来。
却只有他在大笑。演武场中的将士们脸色铁青,却顾忌着君臣,隐而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