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英嘤的脸噌一声红到了脖子。
她慌忙低下头,指尖搅乱缰绳,直埋怨自己喉咙伤了,说不得话,不然非得骂这厮两句油嘴滑舌。
这番做派让赵熙行脑门愈烫,跟烧热似的,晕乎乎起来。
想到即将出征,沙场无情,回来不知是一抔黄土,还是春闺梦里人。
于是心底百感交集,恨不得挖出自己的心让女子瞧,也恨不得瞧清楚女子的心,遂什么规矩都忘脑后了,说话更没了顾忌。
“程英嘤,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直白到有些傻的话,从那个高贵俊逸的东宫口中说出。
跟不真实的梦呓似的,让人怀疑自己耳朵。
却是咻咻咻,一个激灵劲儿钻到女子心尖。
程英嘤的脑门也烧起来,千言万语也抵到了喉咙,却就是说不出来。
就像洪水决堤。
她怕自己在心上凿个针尖儿洞,汹涌的水浪就能把她湮没。
赵熙行脸发红,眸子却是愈亮,灼灼的盯着程英嘤,像要把她魂儿都夺去似的。
他喉结动了动,忽的一句:“你默认了。那本殿就当你有我。”
程英嘤一愣。
她明明是嗓子伤了,暂时哑巴了,怎么就成她默认了?
赵熙行这厮,不禁圣人不做了,还做起了乘虚而入断章取义。
贼到可以了。
程英嘤指了指喉咙,瞪着男子,眼睛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恼的,也异常明亮。
赵熙行得逞的一笑:“好,那没有,你摇头。”
程英嘤咬了咬樱唇,搅着衣角,眉梢秋水脉脉,没有点头。
但也没有摇头。
虽说是早春,赵熙行却觉得那一瞬间,心底四月天赶趟儿的来了。
“你放心,我会好好的回来,早早的回来,蔷薇盛开的那天,我会给你带回胜利的捷报,和兰陵最好看的胭脂。”
男子说的郑重,说的热切,生怕女子不信似的。
程英嘤噗嗤一声笑了。
这前半段听着正经,后半段却俗到可以。
兰陵最好看的胭脂?真是唯女子难养也。
见女子沉默,赵熙行急得眉尖轻蹙,又加了句:“你若不喜胭脂,我就给你带栗子,听说那边出这个,颗颗炒得喷香,我给你带一麻袋……”
话头没完,一双玉手伸过来,捂了他唇。
低头一瞧,女子笑得眉眼弯弯,又揶揄又含羞。
越说越离谱了。
又是胭脂又是栗子。他个东宫跟街头小贩似的,什么好的都念着给她搬回来。
显得她程英嘤俗到不行。
赵熙行浑身都僵住了。
微微浸凉的柔荑,玉的触感,从他滚烫的唇畔传来,笼得他呼吸都不稳起来。
他直冲冲的一把抓住了那只小手,也不管女子如何羞赧,只管傻子般的攥着。
“程英嘤,你好好的等我回来,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如果还有闲暇……”赵熙行顿了顿,一路厚下来的脸皮忽的有点薄。
他蓦地多了分紧张,清咳两声道——
“本殿许你念我,无穷无尽头。”
仿佛被一枝明晃晃的箭穿心,程英嘤浑身都发软起来,连着那只手也没了力气逃,就任他攥着。
赵熙行还欲说什么,忽听得副将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
“殿下……时辰真的不能再拖了……”
程英嘤慌忙将手抽了回去。
赵熙行猛的回头,冷剑般的目光刺向副将。
那副将吓得浑身一哆嗦,冷汗蹭蹭冒。
程英嘤推了把赵熙行,示意他莫计较,正事为重,才让赵熙行碰到佩剑的手缩了回去。
“等我回来。”
赵熙行最后低低一句,才随了副将远去,频频回头,马蹄流连,背影消失在天际。
程英嘤挽着缰绳,也在原地立了良久,看着那背影半丝儿都没了,才感到早春的风,空荡荡的往心里吹。
她伸手,揽了一掌将起未起的春,花儿都在残雪下蓄势了。
快了,又一年四月。
程英嘤一直以为,她这一生就终结在四月,那场宫变里。
却不想,她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而在盛京某处的朱门高户里,沈银也虚揽了一掌春风,发呆。
“姑娘,您可千万不能去啊。以前的情分都了了,如今您是侯府千金,万不能扯上干系啊。”
流香掩了所有门窗,压低了声音急。
沈银看向手中已经攥得皱烂的笺纸,是薛高雁今晚约她朱雀门一见。
就这么一句,多的半个字没有。
沈银指尖攥得用力,发白起来。
那个大雪里胡子拉碴卖熏肉的男子,到底是认了,他回来了。
当年南去三千里迢迢,梅花开早,归来盛京的迎春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