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姐!姐姐好!这就是姐姐的远房表亲么?瞧他那脸,大仙儿似的,再长个痦子就齐了!”
这时,银铃般的嬉笑声拥过来,一群少年少女簇拥着个羊皮球,呼啦一声将花二围住。
原来是街坊邻居的小辈们,领头的是桂叶子,拿了把红缨枪扮女将军。
花二面露亲切。连忙从街边买了糕点,每个人发了个,捏着他们脸说少吃点,吃多了坏牙,否则爹娘得找上吉祥铺了。
“二姐姐!大哥哥是搬来和姐姐住么?可这脸,是不是太磕碜了?”桂叶子嚼着糕点,口齿不清道。
听了前半句,赵熙行脸上一光,可后半句,又迅速暗了下去。
他看向花二,语调里噙了股不依不饶的劲儿:“你……不向他们介绍下本公子?”
“也……行啊?!来来来,各位叔叔婶婶儿,兄弟姐妹儿,这位便是晏沉,日安晏,水冗沉。晏公子。”花二手一伸,下意识的提高音量,向众人道。
“晏大哥哥好!”“给晏公子请安哩!”“晏小哥儿吉祥!”
一时间,吃糕的桂叶子,街边铺的乡亲们,坐在街口喝茶嗑瓜子的邻居们,齐齐堆了笑脸,向赵熙行问好。
晏沉两个字,迅速传遍了安远镇,街角晒腌菜的大娘砸吧着嘴:“表亲,表亲好啊,亲上加亲更好啊……”
赵熙行腰杆一挺,一一回礼,云淡风轻的脸上得意都快藏不住了。
花二忽的觉得不对劲。这什么介绍,怎么总觉得,她着了赵熙行的道儿?
连同街坊邻居们看过来的眼神,都贼兮兮的笑着,在她和男子中间打转。
正当花二想仔细拧下,又见桂叶子举起脏兮兮的羊皮球,很亲近的来拉赵熙行:“大哥哥你会鞠蹴么?你陪我们踢一盘好不好?”
“叶子,别扰晏公子!自己踢去!”花二连忙制止,桂叶子让东宫陪他们玩,自己跟自己玩命呢。
桂叶子失望地吐吐舌:“二姐姐都会陪叶子玩的……”
话头刚落,一道俊影已飘至场中。赵熙行素袍一撩,粘着狗皮膏药的脸上精光炸裂:“开球。”
“好胆识!看球!”音儿还没收,嫣红倩影已经腾空而起,桂叶子一个鹞子翻,羊皮球直冲云霄。
漂亮的弧线划过半空。赵熙行唇角一勾,足尖一点,身如轻燕跃起三丈,千钧之力声如震簧,再一看,他已经落地,扬起的墨发猎猎未止。
这时,砰。羊皮球被踢进了风流眼。竟然没人捕捉到球的轨迹,只见得进眼之时,激风打旋儿。
“好!好球!”桂叶子大感佩服,振臂高呼,和其他少年少女们,跟英雄似的,将赵熙行团团围住。
围观的街坊邻居们也纷纷叫好。连孙橹也酒醒了一半,拈须道:“嗯,脑子不好使,身子倒不错。二丫头有福了。”
而赵熙行抚平衫子上的皱褶,越过人群向花二看来,讨赏似的,那灼灼的眼眸过于炽热,把人心都烧化成了水。
于是百炼钢就被熔成了绕指柔。
花二低下头去,遮住自己有些红的耳根,噗嗤一声笑了。
是了,方才她看见的,哪里是圣人,不就是那个鞠蹴砸了她花儿的乘风郎么。
岁月长河碾压而过,他的动作已经有些生疏了,眸底的光,却比那时年少,更绚烂。
赵熙行向她走过来,俯下身,低低一句:“和当年比……我鞠蹴可还好?”
“呸,当年砸了我花儿,挨的骂还不够?”花二轻轻啐了口,歪着头瞧男子,眼波动,“真该让天下人都知道,圣人东宫在大街上和孩子们撒欢。看你还要脸面不。”
“你便是此刻告诉他们,我就是赵熙行,又有何惧。”赵熙行眉梢一挑,声音发腻,脸色却正经,“本公子这是……与民同乐!”
“看来你念的圣贤书,都被拿来油嘴滑舌了。”花二抿嘴一笑,微红的眉眼脉脉,荡漾开来。
顿了顿,她伸出一根莹指,一点:“可惜民女没念过那么些书,听不懂,只瞧见了一个闷葫芦小相公,扯张虎皮做大旗。”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有彼佳人兮,突然和当年那个抱着碎花盆,笑容明烂如火的影子重合。
赵熙行的心在胸膛里跳得厉害。
这个欠了他三年的小狐狸,如今真切的站在他面前,说着话,开着玩笑,生死两茫茫一场梦,时光涌来将今朝湮没。
于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是了,从他见她第一面起,他就把自己推向了心甘情愿万劫不复。
赵熙行的指尖在箭袖里攥紧,忽的一句:“我只问你,当年鹦鹉的诗,你到底懂也没懂?”
花二微愣。思索了片刻:“心事竟谁知,月明花满枝。好像是这句,不过……什么意思呢?我念书未念过这句。”
“……好,你等我片刻。”赵熙行正色嘱咐了句,忽的转身跑开,脚步很急,跟捉贼似的冲进了坊市里。
徒留在原地的女子丈二摸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