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客们的热情是盛慕槐和池世秋没有想到的。才刚下台, 大家便让他们返场, 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两人在大家的强烈要求下又重新登台了。
“再唱点什么吧!” 有人喊。旁边的茶客们纷纷附和。
两个人都大方,也愿意展示,池世秋绅士地请盛慕槐先来。
盛慕槐想了想, 说:“那我给大家唱一个秦腔《五典坡》的宝钏骂平贵吧。这段我是学着玩儿的, 要是唱不好大家多担待。”
想当年她学习压力大的时候经常在B站上听这段解压, 王宝钏的辱骂声可以说是天籁之音了。
她酝酿了几秒钟情绪,忽然望向池世秋, 整个人气势大涨, 那眼神让池世秋莫名觉得胳膊肘和后背有些凉意。
她开口:“王宝钏来火气发, 开动言语骂军家。阳关大道你不走,五典坡和娘你闲磕牙!”
最后一句冲着薛平贵脸上唱, 把习惯了京剧里温柔王宝钏的薛平贵同学吓得倒退一步。
王宝钏继续发动大招, 上前一步唱:“此间莫与我闲磕牙, 回家去和你妈闲磕牙!”
池世秋反应也很快,他以手扶额深表羞愧,并以京剧里薛平贵的唱词作答, 死不悔改地把三两三的银子放在了地平川。
盛慕槐对着观众, 唱起了秦腔里的「苦音」,这是她在《五典坡》里最喜欢的一段, 因为王宝钏的回忆如此沉郁悲凉, 后来的爆发才会那么有力量。
“军爷讲话真见浅, 你把我宝钏下眼观……”
她将水袖垂落于地, 字字句句皆是泣血之声:“曾许下飘彩大街前。二月二来龙出现,王宝钏梳妆彩楼前。王孙公子有千万,绣球儿单打薛平男……”
那曾经甜蜜掺杂着辛酸的回忆,到最后都是苦楚与不堪。
盛慕槐一边唱一边走,她的身影就像有魔力一样,把观众的目光牢牢地黏在她的身上。
回忆完毕,面对着想要带走自己的陌生男子,十年的悲屈终于爆发。
王宝钏手指着薛平贵,两只脚一只跟着另一只快速向左赶,一边骂:
“ 这一锭银子莫与我,拿回去给你娘安家园…… 有朝你娘死故了,尸首埋在大路边……上写你父薛平贵,下写你娘王宝钏,过路君子念一遍,军爷把儿的孝名天下传。”
盛慕槐越骂越快,声音已非唱而更像快板,脚步也越来越急。这酣畅淋漓的一顿骂,却在最后“军爷把儿的孝名天下传”时变念为唱,她面向观众,水袖朝薛平贵一掷,那不屑之情已是分外分明。
盛慕槐唱的当然没有真正秦腔演员那般的高亢与辽阔,但她仍然投入了全副身心,那悲伤的表情绝不作假,加上她极有感染力的步伐,瞬间赢得了满堂彩。
“这样骂我心头忽然痛快了。” 一个茶客对另一个说。
“对,骂得好!” 一个人鼓掌大声说。
盛慕槐唱完,立刻收敛情绪,带着微笑站在台上。正面承受了怒火的池世秋悄悄悄悄挪到她身边,稍微侧头说:“宝钏,为夫错了,你千万别打我。”
盛慕槐转头,看着这个风流倜傥的薛平贵,确实有点欠揍。
“你该庆幸我出戏快。” 盛慕槐小声说。
池世秋抿唇,把酒窝和低笑声藏在长须之后。
接下来池世秋唱了一段《十老安刘》“此时间不可闹笑话”那段,这也是名段,被池世秋唱的极有味,台下的茶客纷纷喊过瘾。
第二天再来演的时候,茶座已经满了七成,第三天,一样的戏码,却有九成座儿,甚至有人专门从很远的地方赶来捧场。
这天下戏,池世秋的舅舅拉住他们说:“你们还有什么别的戏想表演吗,要不要都来这儿练习一下。这样,只要超过五成的座,剩下的那些收入我分你们一半!”
他知道以池家人在梨园的地位是不会轻易来这种野场子演出的,可是池世秋一方面是自己外甥,而且也没正式入行,倒没那么多条条框框。
至于盛慕槐,这个姑娘简直太棒了,身段、唱功、气场,没得说,必须得在她成角儿之前让她多来几次,这在以后可就是他们茶馆的宣传和谈资啊。
为了扩展生意,他又对盛慕槐说,你要是有什么水平相仿的同学朋友,也可以叫上她一起来演。
池世秋说:“这倒是个好主意,慕槐,你也可以来这里练习复赛和决赛的戏。 ”
“说的对啊!” 舅舅答,问了盛慕槐复赛和决赛的戏是什么以后,心就更痒痒了,不仅是为了赚钱,他自个儿也想听。干脆折扇一拍手:“这样,你只要来演《廉锦枫》和《贵妃醉酒》,刚才说的五成收入提到七成!”
盛慕槐心动了,毕竟对于戏校学生来说,舞台还是太少了。她喜欢对着活生生的人演戏,也爱这种每天都要登台的感觉。
但是她没有刺蚌和醉酒的戏服。
池世秋出主意:“可以找薇姨借,这两出戏她都贴演过。”
可是师父的戏服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