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被隐藏起来的手被捧在掌心, 仿佛都能体会到视线在上面停留的触感, 让人胆怯地想要藏起来。孟尝冬终究还是贪恋雀宁掌心的温暖,没有把手抽离来开。
从小到大有不少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但孟尝冬从来都拒绝回答,就像之前对蔚鸿之时那样,但如果是雀宁哥哥的话, 他愿意说出来。
“小时候烫的。”少年盯着小指上手术留下的疤痕, 垂下的睫毛遮住墨绿色眼底深处的灰暗,“我哥哥姐姐骗我去拿烧开的水壶,我被水蒸气虚了一下烫地缩手,结果把壶打翻了。”
孟尝冬天生聪慧, 记事很早, 一岁多时的很多场景在脑海中都留有模糊的印象, 更别说那时候他都已经三岁了。他清晰记得那天阳光很好,妈妈和朋友出门逛街,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摆弄着收音机,试图将这东西拆开。
“冬冬,过来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同父异母的姐姐在楼梯处叫他,从来不给他好脸色看的女孩这次却是笑着的, 孟尝冬并未察觉到其中猫腻,面对姐姐突如其来的“好意”,立刻迫切地站起身跑过去。
他被带到了厨房, 双胞胎中的男孩正站在那边等待, 跟女孩交换了个眼神, 指着灶台上就要烧开的水壶道:“你知道那个吗?再过一会儿它自己就会发出响声,特别神奇。”
“真的吗?”
“真的,不信的话你等一下就知道了。”
半分钟后,水被烧开,壶发出尖锐鸣声,孟尝冬惊喜地哇了一声。男孩这时候又道:“知道它为什么会叫吗?”
孟尝冬摇头。
“壶里面有一只小狗,它现在很痛所以才叫得这么大声,如果你把壶拿下来就能救那条可怜的小狗,想去救它吗?或者让它活活被疼死?”
“救小狗!”
旁边正巧有一张矮凳,不知是凑巧还是被故意放在那里的。孟尝冬将矮凳搬过来,扶着灶台踩在上面,他只有三岁又不算骨架大的孩子,就算踩着凳子也才比灶台高出来一丁点。
面前的水壶还在不停叫着,尖锐的声音好似小动物痛苦的哀鸣,孟尝冬伸出手,捏住壶盖上的小把手将它掀开。
白色的水蒸气霎时从烧水壶中冲出,滚烫地扑在孟尝冬娇嫩的手腕上,在身后哥哥姐姐得意的笑声中,他被烫地大叫着缩起手,疼痛和惊慌中却一下子将水壶撞翻。
满满一壶热水尽数浇在了他扶着灶台的左手上。
皮肉烫熟的味道冲入鼻腔,那圆润白净的小手瞬间变得通红鼓起无数水泡,孟尝冬听见自己的尖叫,而后是水壶摔在地上的声响。
他一辈子都记得那是怎样让人崩溃的剧痛。
哥哥姐姐在他被烫伤后自知闯祸跑的一个比一个快,正在外面给家人打电话的保姆听到声音赶来,急忙将疼得满地打滚的孟尝冬抱起来用凉水冲洗他烫伤的左手。但已经太迟了,脓水不断流出,水泡遍布红肿的皮肉,之后他被送到私立医院进行紧急处理,妈妈和收到消息的父亲急忙赶来,最好的皮肤科专家给他会诊,都没能改变这只手的命运。
之后的几天里,他受伤的左手出现大面积的溃烂,食指和无名指指甲脱落,小指上的肌肉永久性损伤,对一个三岁孩子来说根本无法忍受的剧痛时时刻刻纠缠着他,让孟尝冬无法入眠,无时无刻不在哭喊着大叫。
他在母亲的追问之下断断续续说出全过程,孟尝冬记得母亲与父亲歇斯底里的争吵,记得父亲满脸痛苦和内疚的神情,那被他叫做哥哥姐姐的双胞胎被逼着给病床上的他道歉,而紧紧抱着他的母亲则冷眼看着,对那两个十岁的孩子说出了这辈子最刻薄狠厉的言辞——她说,真不愧是连亲妈都不要的东西。
男人下意识想要维护自己跟前妻生下的孩子,但看到妻子满脸的恨意,以及她怀中幼子哭到红肿的双眼和很有可能就此残废的左手,终究什么也没说。
从那之后,那个被称之为家的地方就变成了战场。
妈妈想要无时无刻都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照看,家中装满了摄像头,实在没办法亲身带着他时就通过监控看护着孩子,而那对双胞胎显然也被父亲狠狠教训过了,安稳了好几年,但也仅仅是几年罢了。
他们记恨父亲在和生母离婚后又娶的这个混血女人,以及之后生下的孩子,而孟尝冬天生聪慧备受父亲宠爱,就让两个孩子心中的恨意和嫉妒更甚,等到十四五岁心智更加健全,他们便用更多不易被发现的方法去报复孟尝冬——可那个时候,孟尝冬也已经八岁了。
哥哥借着洗车的名义用高压水管冲孟尝冬的脸,孟尝冬就砸烂他最爱的手工模型烧了他的作业,姐姐抢走他为母亲准备的生日礼物,孟尝冬就偷偷在她脸上涂抹会过敏的芦荟制品掰断她的口红……如果再过分一点,孟尝冬会将报复程序稍微放在后面,直接去找父亲,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他会装作害怕的模样什么都不说,只是闷在男人怀里啜泣,并在哥哥姐姐被叫来问话时表现出怯懦的闪躲,男人便会明白一切,并由衷地认为他从小就被狠狠伤害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