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房间。
“日安,陛下。”
兰切斯特二世就站在房间最大的窗子面前,背对着他,回过头来。
“日安。”
苍老的声音响起。这个时候宗衍才意识到,这位国王也已经上了年纪。上一次在餐厅时,由于礼仪和灯光足够的缘故,宗衍并没有失礼地盯着人家看,直到这时他才看清国王脸上深深浅浅的沟壑和时间留下的皱纹。
“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兰切斯特也没有打马虎,而是直接开门见山。
宗衍保持沉默,又听国王继续开口道:“爱德华一直都是我最对不起的孩子。”
兰切斯特二世并不是个好丈夫,也不能说是一位好父亲。
他对自己的孩子都一视同仁,但却额外偏心爱德华,说到底,这也是愧疚心在作祟。
皇室本来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充满美好,现实也不可能是童话里王子和公主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兰切斯特二世和伊莎贝拉的联姻本来就是出于政治考量更多,婚后两人都心照不宣各玩各的,只不过伊莎贝拉是一位虔诚的信徒,对于自身的欲/望有十分严格的控制。
早在伊莎贝拉和他结婚的时候,双方的资料都被摆上过双方家族的长桌,兰切斯特二世并没有要干涉她信仰的意思。
他只是没想到,伊莎贝拉内心居然早早就存了死志。
也不能说是死志,而是献身于神的觉悟,还是妄想带着爱德华一起。
这样的教派,即使放在信仰自由的英国,也能被冠以“邪/教”的名号。
英皇室自然不能让这个丑闻大白于天下,于是他们封锁了这个消息。
而小爱德华,也许是因为遭受了某种不可名状之物的缘故,他的记忆产生了自保程序,将这一段记忆封存到了脑海深处。
正是因为这样的愧疚,在伊莎贝拉去世后,兰切斯特才越发重视这位小王子。
“他一直都不喜欢这座王宫。”老国王笑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密大的入学邀请函还是我亲手放在他床头柜上的。”
虽然现在不比几百年前秋日法案实施前皇室来得权势滔天,但也足够。
宗衍轻呼一口气。
他就说嘛,爱德华再怎么聪明,也不过是个王子,这白金汉宫里的真正掌权人还是国王。
爱德华可能也没想到,他苦苦计划了这么久的逃亡计划,其实也不过是上位者刻意从指缝里泄出来的破绽,背后却是浓浓的爱。
“他一直都更喜欢外面,但他的确是最有才能的那个。”
兰切斯特二世叹了口气。
如果按照英国的继承法,第一顺位继承人应当是大皇子才对。不过大皇子前些年在婚姻上闹出了点惊动全国的事情,现在民意对他的支持率十分低,连带着二公主都受了影响。
“他一直恨我,即使他不记得那些事情,我都知道。”
“趁着我还能再动几年,这几年就让他做出最后的选择吧。”
兰切斯特二世道:“你是他唯一承认的朋友,他醒来后大概也不想见到我,你们直接离开吧,照顾好他,这也是我身为一个父亲最后的请求。”
“这些话,就不必告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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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在第三天的时候醒了。
宗衍和王可鸣两个人商量好了轮流照看,这会儿宗衍正在睡觉,王可鸣瞪着一双眼睛坐在小桌子上玩手机。
爱德华醒的时候他正在打游戏,游戏打到一半直接扔下队友逃跑了,连忙摇响传召铃,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侍女们鱼贯而入,为这位尊贵的病人重新做一次康复检查。
“没有大碍,接下来只需要好好休养就够了。”主治医生将药瓶放下,躺在床上,脸上依然带着疲惫之色的爱德华挥挥手,便将他们全部赶出了卧室。
“那个,你还好吗?”王可鸣小心翼翼的问。
下一秒,金发碧眼的小王子就“嗖——”的一下从床上蹿了起来,他飞快的穿好自己的衣服,眉眼间带上了熟悉的神采飞扬:“好得很,走走走,宗衍在哪里,现在这个时候正好是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错过这个时间我就逃不出去了。”
于是宗衍被叫醒,大半夜的三个人碰了头,又偷偷从白金汉宫里溜了出去。
在爬过围墙时,宗衍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四楼的寝宫,那里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正站着,遥遥朝着他们看来。
有的时候,以为的自由也许会是一位国王能够给予的,最大的爱和放手。
“怎么了,快走吧,你不是今天开学吗?”
“哦,好。”黑发少年应道,从墙上轻巧地跳了下去,离开了这座沉默守望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