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昼听见了宁纵缓步朝窗台走过去的声音。
他听见了垂坠的窗帘被拉开的声音,他听到了窗户被一扇扇打开的声音,然后,林昼听到了宁纵朝他走来的脚步声。
他哥坐在了床沿,他感受到了床微微下陷的弧度。
林昼眼皮微微一颤,但他仍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始终没有睁开眼。
宁纵也没有催他,空气安静得过分,谁都没有打破这片氛围。
不知过了多久,林昼察觉到一双微冷的手覆在他的腕间,他哥极轻地捏了一下,然后,握着他的手腕,温柔地往上提。
林昼睁开眼,视线望了过去。
林昼看见宁纵俯下身,他的脸沉在光影里,清冷的眉眼,料峭又温柔的眉骨,一如既往的好看。
宁纵唤了一声,声音轻哑。
“阿昼。”
这一瞬,窗帘在微微地浮动,风声把蝉鸣悠悠地送了进来,炽热的阳光敞入,晃眼得能照亮所有的黯沉。
夏季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进了他的世界,以不可避免的姿态,逼他直面现实。
林昼唇微微一颤,他没有回答。
“阿昼。”
林昼听见他哥又唤了一声,语气更柔和了。
他闭了闭眼,终于开了口,声线沙哑。
“哥。”
林昼不由得想,如果这部电影能一直这么拍下去就好了,这样他和宁纵会永远维持着在这不远不近,又意味不明的维度上。
只要没人闯入,就不会有人打破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
可是,夏天还是到了。
宁纵握着林昼的手臂,把林昼拉了起来。他一只手仍握着林昼,然后偏头,另一只手拎起衬衫,轻轻地盖在林昼的身上。
林昼这才意识到,他们刚刚拍完床戏,他还没穿衣服。
林昼低头,准备扣上扣子。他的手刚覆在第一颗扣子上,这时,一只修长的手覆在他的手上。
宁纵的声线在他头顶响起,低低沉沉,有些固执。
“我来。”
林昼没有坚持,手垂了下去,任由宁纵的手覆上,他看着他哥一颗一颗,认真地扣好每一颗纽扣。
从上而下,最后,宁纵还理了理他衬衫的下摆,把褶皱轻轻地抚平。
像是在完成一个再认真不过的仪式。
然后,宁纵看向他,黑眸深浅不明。
“结束了?”林昼喃喃道。
顿了几秒,林昼听到了宁纵低低的嗓音:“嗯,结束了。”
“哥,这个夏天来得真快。”
林昼有些恍惚地说了一句。
这个夏天来得太快了,快得他还没做好准备。明明夏天才刚来,可林昼却觉得,夏天好像很快就要走了。
他忽然觉得,眼角微微发涩。
过去十年间,他和宁纵冷漠相待,他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
网上曾经铺天盖地的质疑和谩骂,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这一刻,当林昼想到他和宁纵之后结局未知的时候,他的呼吸开始不可控制地变乱。
这几个月来,带给了他从未感受过的奇异的感觉,他和他哥的关系一步步变好。
或许是因为从未体验过,所以他现在才这样贪婪地想要索取得更多。
他说不出心里这无缘无故的酸涩从何而来,又或许,世界上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说不清缘由。
这里已经布置好的场景,之后很快就会被拆掉,会有新的来代替。
曾经的人会离开,新的人会重新占据这里的空间。
就连他们现在住的酒店房间,也很快就会入住新的房客。
旧去新来,本来就是世界上固有不变的规则。
林昼忽然又想起了,四年前,宁纵在雪夜里头也不回,决然离开的背影。
四年前的他,为宁纵的离开不解。
四年后,他再次为了宁纵而惶惶不安。
林昼以为他变了,其实他一直都没变。他好像依旧是那个,会默不作声仰望着他哥背影的少年。
林昼忽然抬眼,一把拽着宁纵的手,他直直看着宁纵,问了一句。
“哥,电影拍完了,你要走了吗?”
问完后,他就一直盯着宁纵,等着宁纵的回答。
几乎是下一秒。
宁纵就反握住林昼的手,他的指尖缓慢地穿过林昼的指缝,极其认真,又极其温柔地握紧。
掌心相贴,关节扣紧。
宁纵另一只手覆在林昼肩线,和这几个月他们相处的无数次那样。
宁纵一碰到林昼,林昼衣服下的骨骸,轻而易举就染上了他哥的温度。
然后,林昼听到了宁纵承诺般的声音。
“我以后都不会再离开了。”
窗外依旧是蝉鸣声声,室内却安静如初。枝桠上透过的光,像是罅隙里落下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