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孟西眉醒来的时候, 天光大亮。
她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起身一看, 叶东初早已经不在她的身边, 只留下一侧睡痕。
她慢慢起身,寻找他的踪迹, 却听到客厅传来一阵歌声——
她昨晚唱的歌。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表演的时候, 叶东初就在台下听她唱, 这会儿听到他在听歌, 她莫名地反而羞赧了起来。
她悄悄缩回了迈往客厅的脚, 一转身,却被他喊住:“你逃什么?过来吃早饭。”
“没有啊, ”孟西眉为自己辩解,“我还没洗漱呢。”
男人的声音带着笑意,像是看穿了她:“那你去吧。”
孟西眉飞速地溜进了洗手间,刷完牙后,拘一捧凉水, 泼在了脸上。
她抬头,看着镜子里自己压不住的通红脸颊,认命地拿毛巾又把脸上的水擦干。
她理了理头发,走到客厅, 在他对面坐下, 餐桌上摆开一排外卖盒, 装着蒸饺、生煎、春卷以及白粥。她拿起一盒粥,低头喝了一口,入口满是米粒清甜的香气。
她瞥一眼叶东初,他正一边喝粥一边看着手机,他的手机还在放着歌,悲凉沉郁的旋律与这明亮的客厅格格不入。
“咳……东初哥,”孟西眉低声道,“把歌关了吧。”
“不关。”
叶东初慢悠悠道:“我早上就喜欢听歌。”
孟西眉瞪他一眼:“那你换一首。”
“为什么要换?”他挑了挑眉,“我看评论,网友都在夸你。你不喜欢这首歌?”
孟西眉没有说话,沉默地戳了戳碗里的蒸饺。
也不是不喜欢这首歌。
只是当一首歌总是与巨大的伤痛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心里难免会有一股抵触感。好像每次听这首歌,都像是在把心里的伤疤撕裂开。
她转移话题道:“你怎么看起网上的评论来了?”
叶东初顿了顿,望着她:“这是你卖给我的歌,你忘了?”
他自然而然道:“我当然要观察一下这首歌能发挥多大的经济效益。”
“哦……”
孟西眉低头又喝一口粥,心中有点失望。
然后她耳边又听叶东初道:“还有,我想看看网友是怎么夸你的。”
孟西眉心中燃起一小簇火苗。
她问:“看这个干嘛?”
“不干嘛,”叶东初漫不经心翘起嘴角,“夸你我心里高兴。”
砰。
火苗炸开,在她心里绽放一朵烟花。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忽然紧紧地盯着她,“你不喜欢这首歌,为什么?从你写歌的那天开始,你就不喜欢。”
孟西眉的心脏骤然一缩。
她没想到叶东初会突然这样直白地问出来,更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
情感上,她不愿意骗他;然而实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
“这首歌……”她缓缓道,“容易让我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上辈子,她最难过的时候,甚至没有办法听到这首歌的旋律。
一听到这个旋律,就开始耳鸣。
很严重的耳鸣,脑子里像是昼夜不停有此起彼伏的蝉鸣,一度让她精神恍惚,连汽车的鸣笛声都忽视,险些出了车祸。
而那个时候的大街小巷上,却全都在放胡思雅重新录制的那一版《深海》。
叶东初带她去看医生,医生说这不是器官机能有问题,而是心理上形成的障碍。
后来叶东初对她说,孟西眉,你不能这样被打倒。
他说,你教我唱这首歌,把我教会,我跟你学,我听你唱。
她听了他的话,终于鼓起勇气面对这首歌。
第一遍,一开口就崩溃大哭。
第二遍,她还在流泪。
第三遍,她的眼泪终于流干,能够平静地发出声音。
无论哪一遍,叶东初都认真地跟着她唱。
他的嗓音永远不成调,唱歌五音不全,最后他也没有学会这首歌。
可是他却替她擦干眼泪,他带她重整旗鼓。
她的耳鸣消失了,走出了这首歌给她带来的阴影,只不过那种巨大的伤痛感却依然难以忘怀。
她深吸一口气,对他袒露着自己的内心:“想到那些事情,就感到这首歌也变得难过了。”
叶东初听到她的话,笑了笑:“你现在这样,以后这首歌红了,要你到处跑商演怎么办?”
他喝完了粥,放下筷子,单手支着额头,摇头叹气:“你要是唱不了,我的钱岂不是亏了?”
孟西眉察觉到他故意逗她,心中郁结倏忽一下飘散。
“那可没办法,”她跟他顶嘴,“谁让你是冤大头。”
他站起身来,坐到她身边,捏了捏她的脸:“我是冤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