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听琴刷新了对嵇鹤的印象。
路听琴认人时有个习惯, 喜欢在心里头贴特征标签, 没熟之前每次见面都靠标签认人, 熟了后才丢掉。
他穿越前,给师弟和老板贴的各类标签有“唯一的长相特点是普通”“专业撞衫”“黑框眼镜该擦了”, 穿过来后, 给重霜贴了“黑莲花”“龙崽子”“眼神清澈过的小鸟”,到现在变成“傻小孩”“一根筋”“完事后丢给叶忘归带”。
路听琴对嵇鹤的标签, 原本是“手帕成精”“宝蓝色孔雀”“妈”,现在统统黑掉,变成“有钱”“有钱”“有钱”。
“想什么呢,”陶晚莺戳了一下路听琴的脑门。她饶有兴趣地看着路听琴的脸,发现多年不见,自己年轻的师弟身上多了些活人的气息,“走吧, 师父在顶层有专门的房间,我带你到门口,就不进去了,省得他一见面就啰嗦个没完。”
陶晚莺冲重霜摊开手, 调笑道:“小宝贝,把你师尊的帷帽拿出来吧?楼里虽然人不多,还是有几个。你师尊带上帷帽, 知道他长什么样的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开不开心?”
重霜一股热气蹭地涌到脸上, 脸爆红。他哆嗦着手从包袱里拿出刚才收好的白纱帷帽, 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呈给路听琴。
自路听琴变化以来,重霜观察着路听琴,心中总是盘旋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他见路听琴逗弄奶橘时酸,见路听琴和嵇鹤、厉三轻笑时酸,就算路听琴柔和地看向一株新生的小紫花,他也酸。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一边酸着,目光一边舍不得离开路听琴。
听了陶晚莺的话,重霜像是被戳破了心中的泡泡,控制不住地跟着关键词幻想起来:师尊,只有我一个人……
不行,我怎么能这么想!重霜在内心啪啪打自己的脸。他死死低着头,通红着耳朵尖,跟着陶晚莺和路听琴一路走到最顶层的门前。
路听琴刚想敲门,玄清道人柔和的声音从门内响起:“听琴,重霜,还有……莺儿?快进来吧。”
陶晚莺没有动。她单脚立在廊道的栏杆上,对路听琴无声做了个“再会”的口型,笑着后仰,像一朵红蝶般翻了下去。
路听琴的脑海在这一刹那,过完了一整部“老父亲独守空阁闻声识人,叛逆女儿多年不归家为哪般”。
他正要推门,想起心中存着事要问玄清道人,不好让重霜听见,随便找了个理由说自己想沐浴热水,哄得重霜急三火燎地下楼去准备房间。
屋内。
顶层的装饰与外间截然不同,清淡雅致、仅摆放了几件必要的物件和一张古琴。
玄清道人坐在琴后,轻拨琴弦。他期待的眼神见到只有路听琴进来后,微微暗淡了下去。“莺儿又走了啊……”
路听琴看着玄清道人用美少年的形象叹气,从乾坤袋里掏出龙骨,默默地递出去。
“唉,我也不是年纪大了要碎嘴,就是希望她换个毒性少点的蔻丹,少喝点酒,出去办事时别总逗着乾元山的小修士玩,那帮小子读圣人书读多了,天天清心寡欲的,根本经不住……”
玄清道人接过骨头,从矮柜中找出个坐垫,让路听琴坐得软乎点,又叹了一声,“乾元的几个老头,状告书都递到极乐仙宫了。”
“什么仙宫?”路听琴本来不想接话,听到这个词一愣,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路听琴大概知道乾元山是仙家“三山一门”之中顶尖的一座。修君子剑,只挑根骨极佳、心性坚韧的幼童进山,从小就磨炼弟子的品行,门风严谨,规矩众多。
至于极乐仙宫,这听上去像合欢派的老巢,或者其他什么不正经的地方。
“你不知道?”玄清道人无辜地眨眼。“极乐仙宫是我求学得道的地方……”
路听琴面容严肃,眼瞳中包含深深的疑问。
玄青道人的指尖搭在龙骨上,指尖触摸表面,轻笑出声。
“这名字吧……习惯了就没什么了。你可以将这个地方理解为仙门的藏书室。仙宫轻易不开,每三千年收一次人,总人数保持在九人,一个走了,就补进来一个新的。每一个走出去的人都需开宗立派,传播修行的种子,我是近百年来出来的唯一一人,与乾元、紫霄、苍山那几个老家伙,算是曾经的同门。”
“师父之前说的天枢,也是这里的人?”路听琴问道。
无量山的迷阵中,玄清道人一眼认出路听琴已经换了芯子,提到“天枢预见到了这一天”,路听琴一直记挂着这一句。
“是。”玄清道人说道,“除了外出探访海水尽头的那一次,他一直在仙宫内,不曾出过门。”
玄清道人的指尖凝聚出冰蓝色的灵力,摩挲重霜的骨节。他的灵力微微悬浮在龙骨表层,中间隔了一段极薄的空气,没有直接接触表面。
“你还想问鹤儿的事吧。”
“嗯。陶师姐说他是先皇第四子……师父之前说前代人皇在千年前和应衍作战,那嵇师兄岂不是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