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一声惊雷炸响,银紫色的闪电在云层中爆开闪烁着, 沉沉的黑色雨云急剧翻涌, 大地一片惨白。
狂风骤起, 飞沙走石。
“嘚嘚”的马蹄声鼓点一般落在青石板大街上,急促又凌乱, 膘马一痛声嘶鸣,往前狂飙。
马上萧迟重重喘息着,望皇城疾驰而去。
凭什么?
凭什么夺他的权?凭什么封他的府?
难道就是为了包庇萧遇吗?!
仿佛置身烈焰,五脏六腑被焚化般的愤怒!他恨不得插翅立即就到紫宸殿, 厉声去问他的父皇!
为什么?
凭什么?!
他的呼吸比胯.下快马都还要重还要急,狠狠连扬鞭,冲了过去!
只他抵达了皇宫, 却没能见着皇帝。
不歇气从城西宁王府狂奔而至,直接抵达紫宸宫的陛阶下,这个往昔他来去自如的紫宸宫,今日却格外冷肃寸步难行。
“停下!!”
持刀带甲的御前禁军中郎将霍参大喝一声, 肃立在陛阶之下的卫兵闻声而动,“锵锵锵锵锵”长刀出鞘, 乌沉沉的天,刀刃寒芒闪动, 迅速结成一排, 刀口向外, 正正挡在萧迟最前面。
萧迟暴怒:“滚!!”
“我要见父皇!!”
御前禁军动也不动, 萧迟勃然大怒, 一返身,抽出方才插在马鞍上的刀就冲了上去。
“叮叮锵锵”,陛阶下登时一片大乱。
霍参和其余几名闻讯赶来的当值将领眉心一皱,对视一眼,立马上前制止宁王。
将军们亲自出马。
伤萧迟自万万不能的,只夺刃却是必须。他们时时操演武艺高强兼以几对一,周旋一阵,扑上去一把死死箍住萧迟后腰手臂,挨了几下,另几个一拥而上,好歹有惊无险成功卸了刃。
“滚!狗奴才,给本王放手!!”
霍参赶紧松手,几人单膝跪下,“卑职们职责所在,请殿下莫怪!”
宁王您别生气,他们也只是奉旨行事啊!为难他们没用啊,他们今日就算死在这里,也不能让您跨上陛阶一步啊!!
潜台词,萧迟听懂了。
他重重喘着,抬头仰望台基上高高矗立的紫宸殿。
“去报!我要见父皇!去!!!”
他厉声喝。
霍参松了一口气,飞快转身冲了上去。
乌云流转,雷声隆隆,初春的第一道惊雷来得迅猛又强烈。
乌沉沉黑云的笼罩的天幕,他僵立着等着。
他等来了张太监。
张太监往昔总是笑吟吟的脸如今冷肃一片,他站在五六级的陛阶上,“陛下口谕,让宁王回去!”
宣完口谕,他赶紧下来,苦口婆心:“三殿下,您回去吧,啊?改天再来,改天再来!”
“不!”
他不要改天再来,萧迟挺直腰背,他直直盯着紫宸殿御书房的方向,“本王今天就要见父皇!!”
“去!你再去报!!”
“三殿下——”
“去!!!”
张太监一张脸苦成苦瓜干,他无奈只得回头去了。
但他这一去,就没有再回来。
这其实就是一种无声的答复。
萧迟挺直脊梁,唇角紧抿,他不走,见不到人他就不走!
沉沉的乌云涌动着,“呼”一声狂风大作,黑云越压越低,最终“咔嚓”一声炸雷,暴雨倾盆。
……
“哗啦哗啦”的暴雨声,才入黑,天乌沉沉的,如同午夜。
狂风呼啸,檐下挂了牛角宫灯疯狂摇晃摆动,站在朱廊往下眺望,石灯幢的光亮已看不见了,底下一片黑幢幢的影子。
张太监抹了一把脸上被溅湿的雨水,小心翼翼进了殿。
殿内灯火挑得明亮,偌大的御案后,皇帝提笔疾书,须臾,他批完一本折子,一推,张太监赶紧上前换一本。
已是入夜,御案上的折子并不太多,十来本,皇帝笔走龙蛇,小半个时辰就批好了。他把笔一掷,“啪”一声御笔扔在笔山上,红色的丹砂点点溅了一小片。
“陛下,三殿下他……仍在陛阶下候见。”
张太监给皇帝擦手,小心翼翼说着,小心往上瞄了一眼。
皇帝看不出情绪,漆黑的瞳仁犹如一口深谭。
他猛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殿门外暴雨如注,他盯了半晌:“摆驾,回后寝。”
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张太监也不敢抬头瞄,宝蓝龙纹袍摆一动,皇帝转身。
出了御书房大门,绕朱廊往后,穿过分隔前后殿的九龙影壁,折返起居的后寝殿。
张太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黑黢黢的夜幕白花花的雨水,恰巧“咔嚓”一道闪电,他看清了陛阶下仍伫立着的人影,一动不动,犹如汉白玉护栏上那根石雕望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