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也代表了他不能再任性妄为。
“你觉得我不想第一时间去找你师父的尸骨吗?”尚尔追忆的眼神中,是池宁永远也不会懂的某种非常复杂的感情,“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想。”甚至追溯到更早以前,尚尔比池宁更想指着每一个说张精忠坏话的人,把他们骂个狗血淋头。伺候在念平帝身边、游走在他和静王之间时,尚尔更是不知道压抑了多少次直接拔剑把他们都杀了的念头。
他真的,压抑得太久了。
久到有些时候,尚尔甚至都忘记了怎样才是自己真正的性情。
但,他还是觉得值了。
因为他最终还是替张精忠报了仇。张精忠已经离开了,他们都失去了任性的权利。因为这一回,再不会有人站出来给他们兜底。
“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我曾经有段时间挺怨天尤人的。”尚尔突然打开了话匣。
池宁乖巧的陪坐在一边,他确实不敢相信,一直以来给他最为踏实行事、耿直守序感觉的尚叔,也有满腹牢骚的时候。
真的很难想象那会是怎么样一副样子。
“我最严重的时候,天天酗酒,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甚至一度放弃了练武。因为我不知道我这么坚持,有什么意义,我看不到希望。”尚尔那一代的内廷里,真的出了太多惊才绝艳的人物,多到尚尔甚至没有办法把自己无法出人头地的事情怪责到任何一个人身上。
他挺好的,只是还是不够好,比他好的宦官实在是太多了。
“我不是最聪明的,不是最会说话的,甚至都不是武功最好的。”尚尔当时看上去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内侍,各方面都行,但也各方面都不突出,可以称得上是毫无特色。十二监有他的一席之地,但好像也就仅此而已了。没有人会记得尚尔,因为哪怕他再努力,他也无法超越天才随随便便想出来的一个主意。
池宁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最压抑的时期,也不过是他明明有能力有才华,但念平帝就是不给他机会,只是一味地打压他。
“没关系,你不是一个人,没有人想象得到我当时到底有多绝望。”
努力、勤奋这些品质,好像真的就没有办法超越天资聪颖。
直至张精忠终于看不过去地爆发了,他冲进尚尔的值房,把他直接扔到了那年最为冰冷的湖水里,希望他能醒醒他的脑子。
“你师父真的挺可怕的,你知道吗?我事后问过他,万一我没有醒过来,或者被冻死了,怎么办?你猜他怎么说?他说那也算是解决了问题。”张精忠见不得友人这么一步步消沉下去,他能做的都做了,能劝的也都劝了,可是还是没有办法,所以这就是他的最后一搏了,要么得到一个死去的友人,要么得到一个重新清醒的友人。
幸好,尚尔运气还不错,他并没有死,在经历了生死后,他终于对人生有了不一样的认知。
“他懂我,你知道吗?只有他。”只有张精忠看到了尚尔的挣扎,看到了他的尴尬,看到了他好像没有希望的未来,“他说,不能爬到顶点又怎么样呢?有我呢,你来当我的副手,我带你爬到顶点。”
张精忠不会安慰尚尔什么“努力一定会有结果”的屁话,他只会给出一个看上去特别张狂又好像有些道理的解决办法。
当然,很可惜的是,最终张精忠也没爬到顶峰,他主动对兰阶庭让步了。
但……
“当二把手也挺好的。你师父当二把手,我当三把手。”尚尔重新找到了实现自己价值的办法,通过辅佐张精忠,“我用我丰富的陪衬经验,竟然帮到了你师父在兰阶庭面前该低头的时候低头。我真的挺高兴的。”
但命运就在这个时候,对他们所有人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张精忠突兀地离开了,带着曾经内廷里的许多大佬一起。
尚尔作为唯一活下来的见证者,则终于在这深宫之中熬出了头,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努力,他的勤奋,他的耿直,但那却已经不是尚尔真正想要的了。
“我只想他回来。”尚尔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就像是看着一个过去的老朋友。
我们都想他能回来。池宁在心里这样说。
“我甚至恨不能当初死的是我。”无数次午夜梦回,尚尔都会情不自禁的想,要是自己能代替张精忠就好了。他替他失踪,他替他护驾,他……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是我在下一刻便立刻意识到,我无法代替他。”如果尚尔和张精忠换了位置,张精忠一定会比尚尔做得更好,更早地找出凶手,甚至是找到还活着的失踪的人,但尚尔却不一定能护着天和帝杀出重围,获得回京的一线生机。
有些天才确实是无法取代的。
所以尚尔才会那么想要代替池宁被静王绑架,他相信张精忠的眼光,池宁才是整个宦官集团下一代最合适的领头羊,不是他。
“为什么一定要一个代替一个呢?”池宁冷不丁地问尚尔。
“嗯?”
“我是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