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八岁以前的记忆。
无论我如何回想,那都是一片空白。记忆不是朦胧的,而是犹如一张白纸,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人怎么可能完全忘记自己的过去呢?
我查阅过很多书籍,尝试着找回记忆的方法,无果。
我问过我的父母,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总是笑着摸摸我的头发。
【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
以及——
【你会成为最好的人。】
我对身为最可爱的孩子,或是成为最好的人,都没兴趣。
刀刃可以割开血肉,竖琴能奏出灵动的乐曲。存在于世,每样东西都有自己的价值。
我也想要知道自己的价值。
是那种确凿无疑的轨迹,而不是连方向都不明确的鼓励。
“你很棒”、“你会成为很好的人”这些话对我来说没有吸引力。
祖父当时还在世,某天听到我的抱怨,给我出主意:“要不就从帮助别人实现愿望开始吧,看看自己能做到哪些事,这也是生而为人的一种修行。”
这个主意深得我心,他送给我一本没有扉页的书,让我遵循书的选择,去接受各种委托。
委托是随机产生,不论贫富贵贱,不论身份地位。
我以为书是他的异能力,我对别人的委托本身也无兴趣,我只是想找点事做。
我在一间古里古怪的屋子,见到了我的第一个委托人。
他和我年纪相仿,是个男孩,我惊讶于他屋内墙壁上用各种颜料涂出来的诡异图案,但也只是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回归正题。
“你有什么委托吗?”
他坐在椅子上,手里托着那张委托页,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你能杀掉我吗?”
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他梦呓一般的呢喃,真的像是已经对世界充满了失望。
大概是这份委托让我们之间产生了感知上的共通,我竟然有些理解他的感受。
活着之于他是一种负担。
“没问题。”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三分钟后,我拎着一把电锯走了进来,电锯轰隆作响,彰显着它强大的威力,男孩第一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别过来,我不要这么痛苦的死法!”他冲我嚷嚷。
我好奇地问道:“怎么死不都是一样吗?反正你死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吗?”
“这个会疼!”
我拎着电锯走近,他死活不肯让我锯,最后还是守在附近的爸爸发现了异常,追了进来。
爸爸阻止了我们之间一场认真的闹剧,教育我:“要和小朋友和睦相处,团结友爱。”
我把男孩的委托页给爸爸看,上面的字竟然从“想要被杀死”变成了“想要活出快乐”。
我:“……”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修改的委托页,但在那之后,爸爸居然把他领回家里。
我对男孩的经历一无所知(除了他的名字叫太宰治),家里竟然也没人问,爸妈都是性格温和的人,只吩咐我要和男孩好好相处。
……好好相处,他们想多了。
我和太宰治开始了水深火热的相处。
我在沙滩上堆砌城堡,然后去捡贝壳,回来时城堡已经被他弄散了。
我捉到两只小螃蟹想养着,他分分钟就给我拆了。
我得到别人送的陶瓷兔子,他向我要,我不肯,最后兔子被吹进屋里的风掀起摔碎在地上——窗户是他开的。
我在小高坡上骑自行车,他非要跳上后座让我载他,我让他下去,他不肯。我在下坡的路上推他下去,他死死地扒住我,最后我们连人带车从高坡上滚了下去,晒得滚烫的石子磨掉了我们彼此身上不少的皮肉。
最后我们是一起被送进医院,上了药后全身缠满了绷带。
“这样下去,治君永远也无法活出快乐呢。”妈妈抚摸着我裹上了绷带的脸,目光中充满担忧,“要不你们试试停战?”
我实在无奈,决定听从妈妈的话,当天晚上就把最喜欢的饼干带去了他的房间。
他也缠着绷带,夹着彩笔在墙壁上乱涂乱画,以往我会阻止他,但这次我压下了心头的烦躁,开始试着去欣赏他的画。
……好吧,完全看不出画的是什么。
“你这个是绿色的太阳吗?”我搜肠刮肚地想出赞美的形容词,“挺新奇啊。”
“是大虫子。”他回过头,从我手里毫不客气地抽了一根饼干,嘎嘣嘎嘣地嚼了起来,“能把你一口吃掉的大虫子。”
我笑了。
我没告诉他,我的异能力可以将任何非人类放大和缩小。
“姓太宰的,你是不知道再大的虫子,我也能把它变小,一脚踩死吗?”
他撇了撇嘴:“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