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公, 卓贼之党诬张公与袁术暗自交通……”司徒府内,属吏跪伏在地, 向王允通禀。
他所说的张公是卫尉张温,张温曾是董卓的上官,董卓一向看他不顺眼。
他哽了哽,“张公,已被笞杀于市!”
王允闻言猝然站起, 他仿佛不敢置信一般, 哑声问道,“卿言何意?”
属吏叩头, “张公已逝, 明公节哀。”
堂内一时寂静, 属吏忍不住微微抬头看向司徒, 只见其沉默地站在原地,不禁唤道, “明公?”
“下吏告退。”属吏举袖擦了擦眼角的泪, 趋步退出。
王子师怔怔地盯着案上简牍, 喃喃唤张温的表字,“伯慎。”
“王允,汝行动何其迟也!”他终于伏案痛哭。
象征王公身份的三梁进贤冠下, 束着花白的头发,泪水从遍生皱纹的脸上流淌而过, 他重新拿起笔, 起草起一份奏疏。
诸君皆弃我而下黄泉, 王允又何惜残躯?何惜声名?
翌日,朝会上有人提出董太师功勋卓著,应当加称“尚父”。
董卓闻言手抚玉腰带,哈哈而笑,假意谦虚了两句。
在满堂歌功颂德的阿谀之辞中,一人出列谏道,“昔日太公为武王之师,辅佐周室,以伐无道,是以天下尊之,称其为尚父。”
“明公功德诚然威赫,也宜须等到关东悉定,王驾东还,然后再议此事[1]。”
明公您想要称“尚父”,不是不行,等您像姜太公一样把关东诸侯打退,还都雒阳时再说吧。
此人正是名士蔡邕,蔡伯喈。
董卓待他人残虐,待蔡邕却颇为礼遇,经常采纳他的意见。
王允见到董卓脸上的沉吟之色,知道他是听进了蔡伯喈的意见,蔡邕的劝阻虽然是出于大义,可让董卓称“尚父”就是王允计划中的一环,怎么能出意外?
王司徒出列道,“明公此时称尚父,岂非效太公之德?”他长揖劝道,“以尚父之名出兵击贼,正是以有道诛无道,名正言顺。”
“司徒所言有理。”两个都是董卓欣赏的人,王允的说法显然更符合董卓的心意,董卓欣然称赞,应下加称尚父之请。
独坐龙床上的刘协看一眼王允,眼神中带着疑惑与迷茫,为什么王司徒要助长董卓的野心呢?
难道就连王卿也选择舍弃他,而阿附董卓吗?
“册封尚父之礼,典籍中未有记载,臣意应仿照册封王公之礼。”公卿中有人建议道。
董卓望向刘协,小皇帝条件反射般攥紧了衣摆,答道,“善。”
于是刘协命太常择定吉日,令光禄勋负责主持册封仪式,最终定在五日之后,在殿前册封。
散朝时董卓走到王允身边,“子师甚得我心,亦有功于社稷。”他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谈笑间暗示,过几日会加封王允为食邑五千户的温侯。
王允闻言一惊,又反应过来自己此时不该拒绝,当即恭敬行礼,感谢太师厚爱。
“明公册封之日,士庶定当夹道相迎。”王允有意无意说道,听在董卓耳里,以为是此人投桃报李的讨好,哈哈而笑。
五日后,长安的街道上少见的人群熙攘,士卒列队守在道旁,百姓则被迫站在街衢上,强行“夹道相迎”。
董卓金华青盖的车驾后跟着玄甲步骑,披坚执锐,令人侧目。
行到一处高阁旁时,异变突起,数只黑色陶罐从天而降,落到董卓车架旁,砰然碎裂,陶罐内的液体四溅。
有卫士抹了抹脸上溅上的液体,惊呼道:“油!”
伏在屋顶上的二十余名刺客动作敏捷,将绑着浸油麻布的箭头点燃,一时陶罐与火箭齐下,董卓在车内听见动静,不敢出马车,只疾呼吕布,“奉先何在!”
吕中郎将骑着赤兔马而来,“布在此!”
他手中长戟劈裂正在坠落的陶罐,罐中温热的油液便泼洒在董卓的金华车盖上。
一支火箭射上车顶,瞬间整个车厢都燃起火来,
“护卫太师!”卫士忙冲进马车救出董卓,董卓此时怒急,“速速逮杀刺客!”
奈何随身护卫的甲士们没带.弓.弩,此时只能领命持刀戟往阁楼上攀爬去追捕。
吕布见阁顶有火把晃了晃,双眼微眯,这是他们之前约定好的暗号。
他拍了拍赤兔马的脖颈,赤兔通晓主人的心意,踏着四蹄往后退去。
不断有陶罐坠落,卫士们已经知道这些陶罐中装的是油,有人吼道,“不可使油罐破!”
凉州士卒反应过来,罐中油泼洒出来就会被火燃着,接住陶罐不让它泼洒不就完事。
卫士们纷纷去接陶罐,这下火势总算没有再蔓延,董卓骑上卫士相让的坐骑,正想命令吕布去追杀刺客,突然见一罐朝他坠来,忙伸手接住,入手发觉有些不对,这只陶罐里似乎装的不是油!
他当机立断脱手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