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峤在低空飞行, 姜婪在地面奔跑。只需要稍微一低头, 就能看到下方饕餮矫健流畅的身姿。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不带任何偏见地打量饕餮。
浑身墨黑的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润泽的光晕,脊椎往后延伸, 连接着修长有力的龙尾, 头顶一对尖角弯曲向后,深褐色的角尖锐且充满力量。弯角下还有两只耳朵,耳根边有一小簇毛, 看起来毛茸茸的。
实话说,确实很威风,也很霸气。看久了甚至还有一点可爱。
但他还是觉得很不真实,完全没法把自己可爱的、毛茸茸的狮族小男朋友, 和下面威武霸气的凶兽饕餮联系起来。
明明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妖怪, 怎么会是饕餮呢?
这不应当。
可应峤再不愿意承认, 也不得不直面这个残酷的事实。
他自以为的、柔软脆弱需要呵护的小妖怪,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实际上的小男朋友变回原形足以和他大战三百回合!
而且他还背靠龙宫,足足有八个兄弟!
先不说其他的兄弟,光老四狴犴就和他结了一梁子的死仇。
见面就想打, 不死不休那种。
应峤想一想上次狴犴冲去公司找他打架的情形, 就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虚得分分钟能从天上栽下来。
从前陈画对他说:出来混, 迟早要还的。
他嗤之以鼻。
现在他终于深刻地领会了这个道理。
可惜已经太迟了。
想想他曾经仗着无意发现狴犴暗恋陈画,明里暗里地给狴犴喂了多少酸柠檬,顿时就觉得前途无光。
而且当初他还盼着姜婪带他回去见家长,想着自己没有兄弟, 以后姜婪的兄弟就是他的兄弟。
现如今,他只想带着姜婪有多远走多远。
当个孤儿挺好的。
思绪混乱间,两人已经到了太子湖的地界。
只是还未靠近,强风就裹挟着热浪扑面而来。周围温度太高,空气中蒸腾着炎气,使得视线都变得微微扭曲起来。
农田里翠绿的秧苗已经脱水打蔫,太子湖的湖水蒸腾犹如温泉,来不及逃离的鱼类在沸水下已经翻了肚皮,一大片一大片地漂浮在水面上。
——女魃正和黑龙缠斗。
黑龙背后巨大的蝠翼扇动卷起烈风,大口一张喷吐出烈焰,女魃侧身闪过,脚踩炎气悬浮于半空中,手掌之下是跳动的青色火苗,还有无数或大或小的火苗漂浮在她四周,将她冷白的肤色衬得发青。
她手腕一转,青色火苗如臂指使,由四面八方攻向黑龙。
黑龙体型大,闪避并不如女魃灵活。虽然躲开了大部分,却还是有那么一两缕火苗钻入了他体内,坚硬的鳞甲顷刻间便仿佛被吸干了水分,变得干枯发皱,随后鳞片纷纷脱落下来。露出脆弱的内里。
两人你来我往,打斗不休。
以他们为中心的农田已经一片狼藉,只剩下焦黑的土地、而四周的高温和火势还在不断蔓延。
姜婪他们赶到时,正巧撞见一个少年猫着腰鬼鬼祟祟,死拉硬拽着一个青铜鼎往反方向跑。
双方正面撞上,均是一愣。
九鼎是没想到自己真就到倒霉到了这种地步!还没逃出虎口,之前关过他的龙又找来了!
他这是什么命啊?
太苦了!
简直就是天要亡他!
“器灵?”应峤眯起眼睛,龙首几乎怼到九鼎跟前。
“原来是你自己跑的?”
当年他把九鼎从泗水带走后,却不知道该怎么安置。看见九鼎他就想起庚辰,心里就烦。但让他把融了庚辰一缕龙魂的九鼎让出去,他更烦。
于是干脆把九鼎扔到了堆放金银珠宝的山洞里。
眼不见心不烦。
这一扔就是几百年,等他想起来去看一眼时,才发现九鼎早就没了踪影。
他还以为是被人偷了,很是狂怒了一阵子,只是翻遍了也没能把九鼎翻出来,最后只能作罢。
当时他怀疑过很多可能偷鼎的人,却从没想过,是九鼎生出了器灵,自己跑了。
九鼎敢怒不敢言地瞪了应峤一眼,闷不吭声地拽起青铜鼎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跑。
他不会认命的!
不自由毋宁死!
见九鼎要跑,应峤当先去拦他。
姜婪见状,将九鼎留给他,自己则纵身一跃,扑向了女魃——
女魃被前后夹击,狼狈的一扭身,才堪堪避开了他的利爪。
“饕餮?”她凝视着姜婪,眼神微微闪动。
此时姜婪,女魃,黑龙,三人呈三足鼎立。
“你们要找的东西是九鼎?”姜婪朝她龇了龇牙,挑破了女魃与黑龙两方的合作关系。
他微微嗤了一声:“这是分赃不均,起内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