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数次面对秦曜渊的这个问题,每次都被她顾左言他糊弄过去。
不成婚的理由太多了。
大皇子派仍不死心。
父皇还没找到。
新皇登基,梁夏两国牢牢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现在的身份是乌孙太女,如果和大朔皇帝成婚,那么乌孙是否变成她的陪嫁国?乌孙王即便愿意,乌孙百姓可愿意?她从阿兰玉处继承的狐胡力量,势必又要进行一次分裂。
这不单单是他们二人的事。
“公主不说话奴婢也能猜到,”乌宝撇了撇嘴:“公主最大的毛病就是想太多,从小就是。辉嫔……”他忽然一顿,自知说错话。
秦秾华抬起眼来:“辉嫔如何?”
“辉嫔娘娘也说过……”乌宝小心看着她的眼色:“公主瞻前顾后,总想把事情尽善尽美,这样就会像她一样……等到失去,才追悔莫及。”
半晌过后,一声轻叹。
“……让我想想罢。”
也许她该和秦曜渊敞开心扉商量一回。
作为一个乌孙太女,和大朔皇帝,开诚布公地交谈一次。
然而直到晚膳的时候,秦曜渊也没有回来。
乌宝侍立在门后,脑袋时不时地就探出门扉往大门外看去,自他成为寡言少语的明昌帝身边近侍后,乌宝多了一个自言自语的坏习惯。
如今他就在一个人嘀嘀咕咕,浑然忘了屋子里边还有一个长了耳朵的秦秾华。
“……还是公主厉害,气得陛下连皇帝都不想当了。”
秦秾华哑然失笑,铺开的宣纸上多出一个墨点。
她在墨点上添上几笔,一簇散发清香的泡桐自枝头绽放。
时值六月,泡桐在窗外凋谢,却在她的画中盛放。满树秾华中,少年慵懒躺在枝头。
一只毛茸茸的狮子猫趴在他的身上,垂下一只乌黑尾巴。
小秾华跳上她的双腿,懒洋洋地舒展着身躯,露出毛发蓬松的腹部诱她揉捏。
“你一定不想他。”她抚摸着它柔软的腹部,轻声道:“但我想他了。”
如果她以乌孙太女的身份,和他开诚布公地谈上一次。
他愿不愿意放下大朔皇帝大权独揽的身份,和她一同建立一个新的国家?
他们一起经历了无数磨砺,她相信他,可是不相信权力。忠诚只因背叛给出的筹码不够,而他已登基两年,一个尝过至高无上权力滋味的人,还能保持初心不泯吗?
她对婚姻的迟疑,也许就是对他的迟疑。
或许,她应该试着完全信任他,权力可以改变任何人,除了她的小狼。
可是……
如果他还像从前一样,那么夜里消失不见又是因为什么?
她没有动用控兽处的眼线监视,是因为不管多疑的天性如何叫嚣,她依然想相信他。
她克制本性,努力爱他,就像渊中游鱼,战战兢兢浮出水面,亲吻头顶阳光。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
乌宝悄悄点起了内室的灯,烛光摇曳间,秦秾华枕着书卷,伏在榻几上陷入了浅睡。
室外的窃窃私语声将她从梦中唤醒。
秦秾华从榻几上支起身子,正好看见一粒流光划过窗外晦暗不清的夜色。
刻意压低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奴婢对天发誓,什么也没说!奴婢再怎么大胆,也不敢破坏陛下的计划呀!”
“算你识相。”
“不过陛下……那《求婚三百六十五式》是公主的既明书坊出版的,她要是看过这本书,你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闭嘴!”
“是是是,奴婢……”
秦秾华走到门前,推开了两扇门扉。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站在黑漆漆的院子里,一见秦秾华出来,还在说话的乌宝就像被人掐住脖子的鸡一样,倏地失去了声音。
“你们……”
她一脚跨出房门,没注意脚下一个蒙着黑布的罐子,砰的一声,罐子倒地,黑布落下。
数不尽的萤火虫一涌而出。
秦秾华哑口无言,怔怔地看着顷刻之间出现的漫天流萤。
乌宝埋着头,甩着跛腿飞快撤了。
仲夏夜风吹走流动的阴云,青石地面上洒满皎洁月光。耀目的光点带着发光的尾巴,像九天之下倾下的银河,在相望无言的两人之中流淌,夜色虽然黯淡,但两人眼中的对方,却都光华万丈。
他什么都还没说,秦秾华已经眼眶酸涩。
曾经伤痕累累的少年,已经成为顶天立地,所向披靡的男儿。
他冒着夜露赶回,送上了亲手捉住的最后一只萤火虫。
秦曜渊走到她的面前,从怀中掏出一只精雕细琢的玉盒,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阿姊……嫁给我。”
秦秾华忍住眼泪,笑道:“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