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讥诮道:“公主是能提供金山银山,还是朝廷上的一席之地?公主辛辛苦苦创办私学的结果,只可能是学子寒窗苦读后金榜题名,然后转头投入穆世章或裴回的门下。”
他看着秦秾华,若有深意道:“……以公主的聪明才智,实在不像是羊肉没吃到,反惹得一身骚的人。”
秦秾华不以为意,低头一笑。
“无妨,人不能自私到以为别人不自私。学府的作用只是启蒙百姓,培养人才,若我的私学培养出人才,人才却不愿为我所用,这也非他人之过,而是我之过。”
“公主仁德……只是,老夫自己的人生也没有过好,实在不愿误人子弟。”老翁牛饮尽第三碗酒,眼神已十分迷离:“公主请回吧……告诉所有人,李静容死了……不要再来打扰他了……”
“假如这是你心中所愿。”
秦秾华从凳子上干脆利落地起身。
“我已三顾茅庐,若先生确实不愿出山,我不会勉强。只是,我想请教先生一个问题。”
“……”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这是前太子一生都在贯彻的信念。”秦秾华轻声说:“李静容,世人忘记了东宫,连你也要忘记吗?”
她不去看李静容颤抖的酒碗,转身往外走去。
“等等。”李静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公主既说不是为任何人而来,那这个任何人——包括公主自身吗?”
“包括又如何,不包括又如何?”
“如果包括,那么老夫也有问题想要请教公主。”李静容碰翻了酒碗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撞开凳子,起身问道:
“在你心中,何为仁政?”
“宽以济猛,猛以济宽。”
李静容又问:
“何为控人之道?”
少女唇角轻扬。
“不过名缰利锁。”
李静容追问:
“何为君王?”
这一次,秦秾华沉默片刻。
她一字一顿,缓缓道:“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少女清澈沉静的声音流淌在昏暗的破屋中,泠泠月光,照在李静容深深动摇的脸上。
秦秾华再未停留,径直走出李宅。
通体黝黑的马车的路边安静等待,秦秾华上了马车,醴泉问:“启程回宫吗?”
“再等等。”她道。
许久后,破屋中冲出一名小童,他张望两眼,发现路边的马车,满脸惊喜奔来。
“我、我家先生说,愿意出山相助!”
驾车的独眼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小童有些忐忑,就在此时,马车窗户中伸出一只苍白的纤纤玉手,递给他一张绛紫令牌。
“三日后的申时,让先生来浔阳楼天字号见我。”
小童接了令牌,看着玄色马车在眼前渐渐驶远。
……
三日后,李静容怀着忐忑的心情,乘着牛车来到浔阳楼。
在浔阳楼等他的,除了玉京公主,还有一名身穿鼠背灰色圆领袍,四十岁上下的男子。
“在下国子监监丞江德量,见过先生。”男子恭敬起身,朝他揖手行礼。
李静容打量着他,道:“你认识我?”
“先生的大名如雷贯耳,是所有读书人的榜样,在下也神往已久,有幸在殿试时见过一面,只是没有机会深交。”
“榜样就不必了,以我为榜样,难有善终。”李静容挥了挥手,在秦秾华首肯后,坐到圆桌下首。
“二位都知道我有心创办一所新学了。”秦秾华开口道:“我打算请李先生担任院长一职,江先生担任副院长一职,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不敢担公主一声先生。”江德量揖手道:“即是陛下和公主所托,微臣一定全力以赴。”
“既是院长,老夫需要做些什么?”李静容问。
“现阶段,先生只需由起草招生简章,我会通过皇榜,将招生简章向全国州府公开,在开学前,副院长只需监督学园建设,规范学规。”
“公主想借皇榜之力为新学招生,恐怕会引起朝廷诸臣的反对。”李静容说:“别的不说,穆世章就会第一个反对。”
“如何说服他们,便是我的事了。先生只管写出一篇朗朗上口,通俗易懂的简章,细微末节之处,交给我来处理即可。”秦秾华笑道。
“可是……”江德量神色犹豫:“不提有多少州府会阳奉阴违,就是百姓,有心关注皇榜的又有多少?”
“还有生源的问题也不容忽视。”李静容说:“愿意背井离乡来到京城读书的必然只有少数不必为生计所愁,以及别有用心之人,与其如此,还不如派人去周边郡县寻找可用之才。”
“无妨。”秦秾华微笑道:“皇榜本就是给新学的反对者看的,真正的求贤令,早已发往大江南北。”
两人露出不解神色,秦秾华一个眼神示意,身后侍立的宫女立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