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江月跟随小厮一步步往花厅走,小径上扫雪的丫鬟见了他们立马让开路来,待谭江月二人走远了一些,才开始交头接耳,“这回来的是穆家的人呢。”
“能有哪个穆家,那个穆家啊。”说话人竖起手指朝上指了指。
“听说前首辅失踪之后,长房的公子没多久就病逝了,可怜见的。前段时间穆家还为他办了葬礼,这回来的这个啊,我给你们说道说道……”
此时的花厅内只有谭太守和一名白衣少年。
他穿得素净,却掩不住周身非凡的气度,点头时脑后高扎的马尾也跟着轻晃。
“太守大人,还请让汶见一见这位二姑娘,汶并非那等登徒子,只是贵府既送来了画像,应当是有这意思的。”白衣少年背对着谭江月拱了拱手,“汶不善言辞,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贤侄,小女方才正要出门省亲,现在便来了。”谭太守说着,伸手朝门口的谭江月招了招,“月儿,快进来。”
话音刚落,白衣少年侧身看向谭江月,那侧脸十足的俊丽,天庭饱满,鼻梁秀挺,眼也很亮,仿佛藏着锋芒。
“这便是小女月儿,她年纪小,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贤侄海涵。”谭太守不轻不重还了少年一句,而后又恢复了笑呵呵的温和模样,“月儿,来见过汶公子,汶公子的父亲是当今首辅,来寒舍已是屈尊,千万不可怠慢了。”
谭江月没看穆汶,只微微垂眸,行了一礼。
倒是穆汶,隔着两臂的距离,认认真真地打量了谭江月,而后半开玩笑地说,“月儿姑娘看着不太像太守大人,应当是随了太守夫人。”
他这话一说,谭江月眼里闪过一丝讶然。
也不知是穆汶消息有误,还是谭府故意欺瞒,竟叫他以为自己是太守的亲生女。
而谭太守仍旧笑着,没有半点着恼,“还好随了夫人,若是像我,便不好看了。”
“太守大人,我从京城来陇西,这一路上倒也听过不少流言蜚语,有那些个碎嘴的,竟说谭府的二姑娘乃是继女。汶是外人,也不好探听贵府家事,只是有些好奇,为何坊间会有这样的说法?”
这少年说着不探听谭府家事,实则字字句句意在探听。
谭江月不知他意图为何,唯有静默立着,没有人会责怪她的安静。
谭太守闻言,先是笑了一阵,而后道,“这些流言我也知道,月儿她的八字与我相克,便有高人说,将她记作继女,可以为谭府消去灾劫。”
“是这样吗?”穆汶也跟着笑了笑,目光却朝谭江月看来,像是要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一丝端倪来。
这穆汶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修俊,目光看似温和有礼,其实带着些傲气和锐利,被他盯住的姑娘少有不慌张的。
太守只是老狐狸,穆汶撬不开他的嘴,唯有将主意打到谭江月身上。
谁知谭江月只是淡淡瞧他一眼,模样要多平静有多平静,平静到无趣的地步。
她有些拿不准这少年来谭府的意图,原本以为是穆浔遣他来的,为的是那桩荒唐的婚事。可如今看来,不太像。
穆汶很在意她的身世,说明这也是穆浔在意之处。
谭江月想过,穆浔可能是为了找寻故友之女,但她又实在想不明白,穆浔四处寻找的为何是“金钗之年的少女”而非“一对十二岁的龙凤姐弟”。
毕竟金钗之年的少女到处都是,而年十二的龙凤胎姐弟却很少见。
如果穆浔要找的是她和年年,该这么说才对。
谭江月垂下眼睫,心中不无恶意地想,穆浔他连故友之女都能娶,对十二岁的小姑娘感兴趣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穆汶大概没想到竟然有姑娘这般无视他,忍不住出声道,“这么说来,这些年月儿姑娘受委屈了。”
谭太守的笑容仍旧一丝破绽也没有,而谭江月就像是个温顺柔弱的姑娘,穆汶暗暗蹙眉,思索着如何寻找一个突破点。
“不知贤侄造访寒舍所为何事,莫不是就为了看我这小女一眼?”这时,谭太守笑眯眯地发起反攻。
寻常少年定要羞臊的,穆汶嘴角不太明显地扯了扯,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小叔遣我来的,小叔说,贵府的二姑娘……生得有些像故人。”
算得上无礼的话,偏偏穆汶说得理直气壮,嘴角还噙着笑,眸光近乎锐利地看向谭太守。
都说女肖父,比起林氏的细眉乌目、苍白美丽,谭江月生得更像江回,像了他的桃花眼、微笑唇,是不笑也有三分笑意的长相,甚至连鼻翼的小痣也生在了相同的地方。
谭太守瞧了谭江月一眼,而后对穆汶说,“哦?像了哪位故人?”
“令安元年的状元郎,江承流。”穆汶拱了拱手,“太守大人久不来京城,错过了这般风流人物,有些可惜。”
承流,是江回的字。
谭太守再一次在别人口中听到对江回的倾慕与赞叹,身子往椅背上微微一靠,道,“小女生得像状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