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片刻,手抬起又落下去,到底没去回抱她,只在她的拥抱里,放任自己颓然地耷拉下肩膀。
他同她讲,小时候有几年是在外公家度过的。
只是许萼华和娘家的关系一团乱麻,她受不了家里的压抑氛围,受不了冷眼和背地里的议论,便执意将他带出来,各地辗转。
外公也是个强势的人,许萼华未婚先孕本就叫他丢尽颜面,因此也不挽留,对陆明潼几个舅舅放话说:等她在外头吃尽苦头,她就会晓得回来求我了。
许萼华真没回去求他,拉扯着六七岁大的陆明潼,在外奔波了好多年。
父母子女之间,自有斩不断的血缘牵绊。
后来,许萼华借陆明潼外公生日之机回去了一趟,与他达成了实质上的和解,也因此,外公才将多年前在清水街置办的一套房子赠与许萼华,叫她到底先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孩子读书是最紧要的。
但后来,又出了那档子事。这下许萼华是彻底自觉于陆家了。
那年舅舅来过以后,逢年过节的,陆明潼会给外公去个电话。
外公接到电话总是高兴的,只是他脾气倔强,陆明潼回绝了他,他断不可能再主动邀请他回去江城。
这一回,陆明潼久违地再次踏足江城,却是因为外公确诊肺癌,准备手术。
好在手术是成功的,但后续恢复如何,会否转移或是复发,一切都不好说。
沈渔犹豫了好久才问:“……你妈回去了吗?”
“嗯。”
那自然算不上多愉快的见面场景,两位舅舅指着她的鼻子痛骂,她硬撑着一句不回应,直到看见外公的脸才落下泪来。
却也不敢放声,只是捂面饮泣。
外公看着她,幽幽地叹口气,“你怎么把自己活到了这步田地。”
沈渔心底还有清晰的恨意,却不影响她从陆明潼的讲述里体会比恨更复杂的况味。
陆明潼同样的心情复杂,自见到许萼华起。
他发觉人伦关系是一张网,他其实挣脱不掉的。
如果说,有哪个时刻,他真的想过放弃,应该就是栖息于外公膝下,术后照料的这一周吧。
如许萼华这样,一辈子名声跌破的人,面对至亲都得匍匐。
换做沈渔呢?
他的喜欢是任性的,非拉着她众叛亲离不可吧。
有一瞬,他不想叫沈渔走上这条路。
他无所谓,可他不舍得沈渔。
可等再见到了她,回到这日复一日向着没落而去的清水街,他又从那样的心软里决绝起来。
尤其,她主动地拥抱他。
或许不是爱情,但他们之间的关联已然无法斩断了。
好或者坏,都得到最后揭晓不可。
终归是惨烈的,他宁愿任性一点。
因为不想余生活成一把灰烬。
*
沈渔也洞明了这一点。
她相信,有一万个契机,让她没法跟他一刀两断。
只把界限划在那儿,随他怎么闹腾,她不松口的就是不松口。
*
沈渔毕业以后去了唐舜尧那儿做婚礼策划。
她和陆明潼很长一段时间相对稳定的关系,在陆明潼大二结束的那一年,再度陷入僵局。
起因还是她的恋情。
那人跟她在同一个写字楼,几回在同一家餐厅吃饭,电梯里也常常碰见,就这么认识了。
沈渔吸取此前的教训,特意与他接触了很久,才准备有下一步的进展。
那一阵陆明潼在和同学一起忙一个计算机编程大赛的事,好长一段时间泡在了学校机房。比赛结束,他们拿了银奖。
逢上李宽也从崇城回来了,他联系陆明潼,说好久不见沈渔姐姐了,要不喊出来一起吃个饭吧。
陆明潼准备等沈渔下班之后说这件事,结果那晚她迟迟未归,电话打了几遭都无人接听。
他有些担心,想去他们工作室看看,没想到下楼时,就跟她迎面撞上。
她手里还抱着半桶未吃完的爆米花,脸上挂着灿烂笑意,而她身边跟着一个男的。
沈渔顷刻变了神色,转头对那男的勉强笑了笑说:“就送到这儿吧。”
男的打量了陆明潼一眼,“这是……”
“我弟弟。”她话音刚落,手臂便被陆明潼一把攥住,往楼上牵。
沈渔几步走得跌跌撞撞,他开了门,她猛将自己的手腕挣开,气恼道:“干什么啊!”
陆明潼不说话,只将自己放在沙发上的背包提过来,拉开拉链,倒提着一倾,那里面掉出好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沈渔认出来,都是她听说他要去外地参加比赛,叫他带的纪念品。那时他只说要看情况,不一定有空去买。
结果一件没落。
沈渔怔然,说不出话来。
陆明潼目光冰冷地看着她,“我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