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宴平掌柜是个趣人, 混的熟了就会发现,他跟老臭许是一条藤上后失散的血脉兄弟。
一样的见多识广,一样的爱吹牛, 一样的爱抬杠, 一样的谁也不服谁。
如此每日清早, 茶场院就会响起两种声音将众人唤起。
“你知道个屁……!”
“你有我知道……?”
用了朝食,佘万霖就换了不过膝盖的短打扮, 推开院门走到斗成乌眼鸡般的两个老不修身侧,照例要钱。
嫡出六房的少爷到金滇溜达,自然是衣食住行都要由茶场承担, 如此, 一日两贯钱。
“十五万便是十五万, 我就亲眼目睹,那年衙门里还没有老爷来坐堂, 是咱们各家商号筹措银两,共同救助的,十五万!”
平宴一边回嘴一边从袖子里取出条子, 来回验看, 最后取出一张两贯的盖上自己的私印,还有茶场的大柜支出印。
老臭满面不屑:“屁话,永安三年三江大涝,入滇就食着二十二万, 这一点是没错的。”
就食, 故乡天灾**, 到外地寻求活路再不归乡者,叫做就食,也叫就谷, 逐熟,趁熟,乞活。
他们争吵的是永安年间进入金滇流民的实在数目,因为这个涉及到了平家内部对一郡州的生意规模。
只可惜,平宴说的是商道上的事情,老臭说的是金滇每年跟朝廷申请的救济数目。
佘万霖从怀里取出自己的平毅名章,盖在了取支条上,笑着插话道:“你二位可真有意思,一个看救济台账,一个听~燕京小道消息,都是大掌柜了,说话恁不靠谱,还十五万,还二十万,欺负我没上过街,还是前儿没入过大集,皑城里来去的,那是上十万丁口的人流么。”
都来了四五天了,佘万霖是每天都要上街溜达,他溜达的时候看什么,看皑城人口,看附近驻军分布。
看驻军分布不容易,但是算人口还是简单的,本地耕种土地数目,本地粮店数目,本地渔业面积,再加成丁日食用量,折半就是约莫的人口。
再苛刻些,皑城中人一日食四两粮,仓储是个死数目,估算一下也就差不离了。
甚至这个估算,要比谭守义每年弄到户部的那个所谓的原额田赋,实存田赋,人丁微银要靠谱的多。
皑城是金滇最大的地方,可它的粮店不足三十,这就有些凄惨了,说明它的人口只能养活的了三十上下的粮店,过了这个数就要做好亏本的打算。
至于老臭跟平掌柜为什么要争吵,小孩子吵架通常是胡搅难缠,并不讲理的。
也不必听他们到底要争论什么,反正,谁吧谁吼哑巴了,谁就赢了呗。
这俩人有出息大发了。
拿好支条,佘万霖就到大院柜上支钱,今儿赶巧是平金在柜,他就把条子怼到他脸上了。
平金低头一看数目就开始乐:“哎呀,这不是毅少爷么?今儿?也是两贯?”
这家伙说起钱儿来,眼睛是闪闪发亮的,两道浓眉还能做虫儿爬,就好玩极了。
他也不是不赚钱的,却是族中长辈觉着他小不存财,就把他们每年可以分到的钱儿,都拿去平家老家置业了。
平金现在就拿点月例,一月差不多能有八百钱,如果他不去附近部落浪荡,这钱还是够用的。
问题这个锅儿,他浪啊。
佘万霖跟他逗惯了,也挺起胸膛笑:“啊,两贯!没见过这般大的钱儿吧?”
平金又严肃点头:“恩,闻所未闻,前所未见,这~也是随便花的么?”
小掌柜骄傲又添三分:“啊,随便花。”
如此平金弯腰进了里面,没多久换了与佘万霖一样的衣裳,肩膀上还挂着一个褡裢,他走过来,就满面巴结说:“财神老爷,咱走着,走街去,我给您老背钱儿。”
对于戏班那些孩子来说,十个钱就是大钱,对平金平多来说,要到两贯才算是大钱。
佘万霖看着空柜台就问:“你敢走啊?”
平金一乐呵:“不到季节,茶场闲的腚眼挑蛆儿,走着走着!”
这两人便背着大钱,一起到茶场门口乘车去。
平宴细心,反应毅少爷出门了,这才赶紧跑到门口嘱咐:“阿金~要照顾好毅少爷啊。”
他们本地都这样,阿姐,阿哥,阿叔,到了佘万霖这里可以喊他阿毅。
平金回身应允,又听掌柜罗嗦要多带两个人,这一点就算了。两贯钱分给两个人能花爽利,那么些人去,也不顶个事儿,还分薄他的利益,这就不可以。
佘万霖也是这样想的,就与他什么答应却什么都搪塞。
少年人,跑的极快,眨巴眼儿就看不到人影,只能听到一串马铃儿声了。
他们走了没一会子,胖子平多就嚎着出来要与平金决裂,他说可以这次少吃点,为啥又不带他?
老臭听了,就靠在门栏哈哈大笑。
茶场的日子就是这样,不若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