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凑巧了,人家随便问的,不成想这还真遇到了五福班。
佘万霖就站在一边看到小宝挨打,也没上去拦着。
张永宝知道闯了祸,也不敢捂脸,就生受着。
张双喜又打了他好几巴掌,没打脸,打的脊背。
臭叔说,管了一时也管不了一世,要想世上少些苦孩子,就多学本事,好跟他祖宗爷般,入朝握权,也不求他多大的本事,就求他一生做事多想想这些孩子,也不敢懈怠了。
其实,佘万霖早就不敢懈怠了。
唱戏的几大劫,又是十几岁的小男孩倒仓的关键时候,弄不好长的再端正,没了嗓子人就废了。
张双喜看这些孩子的嗓儿,比看他的命还要紧,他可不能容这孩崽子这样嘶喊。
打完了张永宝他心里也不舒服,想说点什么吧,到底一掐腰走了。
等他走了,周围的孩子才一拥而上安慰。
佘万霖就听小宝捂着脸嘀咕:“不是说只卖我一个么……不是说只卖我一个么?”
他不忍听,便悄悄的回了舱,一头栽在床上不动了。
好半天才听臭叔在一边,用带笑的语气说:“这就受不了了?”
佘万霖翻身对墙躺。
老臭又笑。
“……你是好命,会投胎,遇到本事的爹娘,撑天的阿爷,从前我是不认命的,那会子也苦,就总想着,啊,我咋是这家的孩子呢……”
他忽然不说话了,好半天才自我奚落道:“可你就是这家的孩子,这哪儿讲理去?没地儿讲理去,摊上了。”
这日无人点戏,五福班的船便舍了小码头,交了过路钱儿继续往金滇走。
从上船到这儿,也就这几百里,却基本十里一个坎儿,不停再交各色费用,好在张班主寻了新买卖,这船上人高低是能吃的起饱饭了,还是一日两顿。
对于耽误了行程的平家叔侄,人家班主也说了,不然您换条船?
老臭起初也有这个意思,一打听却是不成了。
人家金滇的规矩是,你怎么进去的怎么出去,五福班这帮子人带着他们入金滇,明日出去,船上没了他们叔侄,这是要吃挂落的。
这算是绑在一起松不开了,亏得老臭与佘万霖不急,便是着急也不能失了仁义连累了人家戏班,如此便混着吧。
又一夜过去,转日清早,船终于行到金滇郦城府一个叫树凹镇的地方。
这戏班子吃饭,一般吃惯熟饭,他们早年就跑码头来过这地方,每次来,这里有户姓田的财主家,都要在龙王庙请戏。
说是给龙王爷看,其实就是想花个小钱热闹热闹。
且这方圆十里的百姓,想享受些热闹,也就活个田财主了。
张双喜说那姓田的财主是个善人,所以每次来他都要拜访,问上一声可请戏。
五福班就是那种小钱能请到的戏班子,他们有船,就敢接江岸边的短场戏。
像是那种百十人的大班子,人家只在郡府的大戏楼唱,而那体面人家要请,一般是要出路费,要么包船去请的,请了来最少也要唱三天。
对了,还有一种戏班,佘万霖家就养着一个,也没有多少人,上下乱七八糟比五福班多一倍吧,就养在后园子角。
恍惚听说人也是从小买的,买了来却不拜师,是跟教习学,只给主家唱,唯一的好处是坏了嗓子也不怕,送到庄子里找个活计重新学,回头再买一个好的。
反正,家里轻易不卖人。
主人家若想听,也不是请戏,就是唤了人来伺候戏。
除却戏班子,他家还有说书的,杂耍的,甚至,还有陪他摔跤的,骑马的……如今想来也不可耻,大梁燕京,勋贵云集,能养的起戏班的人家,其实还是少数。
树凹请不起大戏班,只能请得起五福班这样的,五福班也没什么值钱的门帘台帐,也跑惯了,那搭台的手艺便练出来了,半日搭台一日唱,两日就能满足一个乡里。
佘万霖如今最佩服,就是这种戏班子了,翻来覆去就那几本,偏能在三江混,不若京里还有庆丰,好戏班子想扎根那是什么功夫本事。
五福班就总算下了船,上了岸。
张班主提了茶饼,去拜会那姓田的财主家,人家愿意花十五贯,请一本热闹的《八仙过海》。
老实话,这几日江上买卖赚的比这个多,还不费劲儿。
然而这长久买卖,张班主死活是不能丢的。
这人去没一个时辰就把事儿定了,今次用的人多,老皮老靴都得去忙活。
如此佘万霖与老臭便受命看船,又送这帮子人上岸。
“哎呀,每天都是热热闹闹的,这人一走吧,还挺不习惯了。”
老臭叹息一声,看看坐驴车被人接走的戏班子,话语里充满了寂寥感。
佘万霖看他:“叔,那不是没走远呢?您要想,就跟去呗。”
老臭翻翻眼皮,脚下一跺也上了岸,又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