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万霖趴在甲板栏杆有些震惊的向下看,滔滔江水中三十多艘红船摇摇曳曳,江风一过红纱绿丝招摇,更送阵阵香风上了楼船。
这些红船他是见过的,不~应该是听说过。
家里都觉着他年纪小,大人们不会提,可是到了年纪自然就会好奇,该知道的时候,自然而然就都知道了。
玩耍的伙伴聚在一起,偶尔也议论一些大人们不许说的事情,哥哥们曾满面神秘说,每年燕京有盛会的时候,就会从三江的方向来各色红船。
而那些红船上的美人都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
其实吧,红船上住着的是做卖笑生意的女先生,还俱都属于一个叫红袖堂的地方,她们上船自愿,可只要双脚踩在红船甲板上,错非从良或死就再也不上岸了。
哥哥们说,那些娘子都有伤心的往事,尤其前朝末还有大梁头两年,太多贵门女子走了这条路了。
当然,女支子到底是女支子,不做皮肉生意,也是家里不能说不能提的一类事情。
如此更加好奇,私下里更想打听了。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三十多条红船却是为自己来的,佘万霖惊讶极了,自然,也莫名其妙死了,这都哪跟哪啊?
他被掳走不是该官兵来救么?如何竟然是一群女娘?
惊讶之余,他捎带看了看身边的黄杉老头儿,这老头儿生了一张教书先生脸,一看就不招少年人待见。
就满身满面的说教味儿,他大袖宽阔,手臂低垂的时候,佘万霖就觉着他的袖子里最少有一百个戒尺藏在里面。
丁玉门好像很畏惧他的,等红船靠过来,这老头儿出来,他就安静的跟在这老头儿身后一言不发,脑袋都是低垂的。
其实这俩人在佘万霖眼里,也就是袖子里一百个戒尺与十个戒尺的区分,都是差不多的人。
黄杉老者一声轻哼,对面红船便娇笑连连,还有轻轻呢喃般的嗔怪传来,就弄的是个男子这心间儿被谁咬了一口那般疼爱起来。
最大的一艘红船甲板上,立着一位白发苍苍却描眉画眼,穿着水红碎银花罩纱衣衫,虽上了年纪依旧能窥出曾经艳色老太太,她双手捧着一根槐枝,就笑眯眯的看着载师道:“呀,这不是我载哥哥么,您还是这样道貌岸然的,啧~咱有多少年没见了?”
谁还没一个风流倜傥的时候,载师被这老太太一句话叫破,顿时老脸端不住的红了起来。
他咳嗽两声打招呼道:“恩,恩恩~是水先生啊,二十五年前匆匆一别……”
这话未说完,便被那水先生阻止道:“可别匆匆,我还跟您有笔账目要算呢,您匆匆了,咱们这些人吃啥喝啥啊?”
这话说的意味不明,就弄的满船人看看那老太太,其实她比栽师大吧?原来,栽师好这口?
载师惊愕,仔细想想,便迟疑问:“旧账?”
水先生斜睨了载师一眼笑道:“您忘了,
二十五年前我还以为来了大生意,又一打听~竟是九州域的贵先生,便找了最好的娘子,上了最好的酒菜,我记的当年招待您那次,唱的是鸳鸯梦,来了十数条大红船,您选了清晖船上的女娘海棠。
那会子先生您也是风度翩翩,踩着水面上红船,就跟个谪仙下凡一般,咱海棠动了凡心,硬是给您上了一本全本的《丹桂香》,您可说,这一夜风流的,您忘了便忘了……”
激烈的咳嗽打断周围好奇,载师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水先生道:“你,你说这些作甚!这都多少年了……”
水先生立刻生气道:“您这话说的没趣儿!大爷来咱船上寻乐子,咱也满接满待着,可您乐完了,咱也卖了力气了!您好歹了会了账目再走啊!没得早起被窝里人都没了,就连梳水头钱,胡琴钱都是老娘给你结的,你也好意思!”
一刹那满甲板寂静,载师面红耳赤,憋了半天才迟疑道:“什么呀?竟,竟是这样么,当年,当年不是说……”
水先生无奈叹息:“您是说,你出头平事儿,做东的该是当年的四宝先生,不管您走不走,这账目也该他们结对吧?”
载师心里焦躁极了,这话说的真是对也下乘,不对还是下乘,他就恨不得回到当年,抽死那个竟欠了桃花钱的自己。
这世上欠万种钱,这种桃花钱是不能欠的。可他也搞不懂为什么要在这里,众目睽睽之下说女票资的事儿,回头加倍给了就是,这是上门打脸来了么?
这是欺负九州域门庭崩塌,直接将脸面都给他放到地面去揉搓了。
载师心神不稳,气的胸口激烈起伏着。
水先生看有点过了,到底给他留脸,就笑着嘀咕:“都知道咱们不能上岸,欠了……又能如何?”她岔开话题,看着趴在甲板上的佘万霖笑道:“位~可是小贵人?”
她这话一出,楼船一众便满员惊诧,接着警惕。老方想上前带这位小爷离开,却被丁玉门一把拉住对他摇摇头。
都找到门上了,何苦露这小人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