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夏在医院特护病房里醒来。
她昏迷了整整七个小时。
从楼梯上滚下来时是晚上九点,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
四点来钟, 天蒙蒙亮, 整所医院都还沉浸在只闻鸟鸣的寂静里。
实际上,季夏夏人并没有什么大事。
医生在家属强势又紧张兮兮的警告和危险下, 细致检查了好久, 拍了X光片做了CT,最后下的诊断结果是:
这位病人真的没什么大事, 除了一些皮肉伤和非常非常轻微的脑震荡,以及可能有些积食胀气。
但是季夏夏昏迷了整整七个小时。
导致他们被愤怒的江谨言指着鼻子骂了好久, 换了几个诊治医生,全都被骂的火冒三丈。
碍于私立医院金主爸爸最高,敢怒不敢言。
但事实上, 季夏夏就是撞到了腰, 小腿肚被划出了一道伤口。
而且也只是割到了肉, 并未伤及骨头。
由于她摔下来时, 下意识蜷缩成团,护住了脑袋,头上连块淤青和肿块都没有。
所以医生也搞不清楚, 她为什么会晕过去。
还晕了这么长时间。
不过他们不清楚江时清楚。
——因为她就是被江时给吓晕过去的。
整整36分钟。
江时就站在旁边,眉眼弯弯,唇角含笑,连说出来的话都特别温柔:“疼吗?疼就对了, 从这么高的楼梯上摔下来, 怎么可能不疼。而且就算人没事儿, 你肚子里那个孩子也不一定能留住吧?”
“你看看,血好像越流越多了,你说你儿子怎么回事,撞了人就跑,也不知道给自己亲妈打个120。真可怜啊,你和江谨言整天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又蠢又毒的儿子呢?”
“还有32分钟。”
“时间过得有点慢哦,都流了这么多血,怎么才过去4分钟。啧,本来以为只是可能会流个产,现在看来,连命都不一定能保住了吧?”
“现在还疼吗?疼?真奇怪噢,都这么久过去了,一个胚胎而已,应该早就流掉了吧,怎么会还疼呢?”
“还有29分钟。”
......
——整整36分钟。
她就这么躺在地上,捂着肚子,连大喊的力气都没有。
而江时特地解下了手表,放在她耳边。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指针缓慢而冗长地转动着,不眠不休的。
仿佛永远也等不到尽头。
更远处只有烟花绽放此起彼伏的爆炸声。
和男人温柔的呢喃。
仿佛魔鬼挥下屠刀前的宣言,一句一句把人磨死。
于是她直接昏了过去。
江时说到第24分钟的时候,她就在惊惧和等待的绝望中,彻底陷入昏迷。
男人蹲下身,唇畔还有浅浅的笑意,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却无比寒凉。
“没病没灾的,短短二十几分钟就坚持不下去了。”
“比起真正的受害者,这点母爱可真是廉价。”
笛好被推下楼的时候,肚子里是真的怀着孩子。
江圆圆逃跑的时候,见她还能在地上爬,怕她立马跑出去求救告状,又往她肚子上踹了一脚。
那力度,和江时端着个表在耳畔的轻声呢喃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那是真正的疼,真正的大失血。
但她撑了那么久。
在空无一人,用力喊也得不到回应的黑暗大厅里,为了腹中胎儿,撑了几乎快一个小时。
一直到医护人员赶来的那一刻,才卸下心神。
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最终还是一尸两命,不得善终。
可是季夏夏呢。
江时告诉了她一个明确的,可以期待的期限,甚至把表都放在了她的旁边,除了精神洗脑外,身体上没有任何会导致她昏迷的伤残。
但她连这短短的期限都坚持不到底。
和真正的受害者比起来。
这个所谓“不忍心打掉亲生血脉,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忍受一切苦楚”的爱子如命的女人,母爱的分量,轻的让人难以置信。
江时轻叹一声。
还是提前从兜里掏出手机,打了急救电话。
救护车赶来的时候,江家所有人都懵了。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来接老太太回去的,心里想怎么也不事先打个电话通知下。
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季夏夏和站在旁边懒洋洋玩手机的江时。
这个场景,着实有点吓人有点行为艺术。
对于相关人士来说,甚至也太刺激眼球了一点。
江谨言怒气翻腾,血腥味一下涌到喉间,极端愤怒之下,他......
他竟然从轮椅上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