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祈其实一直都很清楚, 秦欣和把皇后妃嫔看做正妻与妾室,虽然人人都敬她是宠妃, 甚至将她看的比皇后更重,但她心里仍然觉得自己是给人做妾的, 谁要是说穿了这件事, 她就会觉得很丢脸,还偷偷的生闷气。
年前在灵水寺底下的庙会也是,她宁肯说什么表哥表妹, 却绝不往夫妻上扯。
魏祈也总是暗暗恼怒。
不管旁人如何,他哪曾有将秦欣和当做妾室的时候?嘉兴不过玩笑着喊了一声嫂子, 怎么就跟戳了她的痛脚似的?又说什么不配, 她这是以为自己名不正言不顺,还是膈应做这个嫂子?
到了姣仪馆的宫门口, 魏祈终究是不可避免的要面对秦欣和即便有了他的孩子,仍对他不抱有一丝情意的事实。
高明早就听见銮驾上的金铃铛响, 提前出来迎,满脸喜色的在魏祈跟前打了礼,“奴才恭请皇上圣安!”
魏祈下了轿撵, 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他, “你们主子午膳进的如何?”
高明知道魏祈来了肯定会问,已经跟羌活打听好了, “回皇上的话, 今日小厨房做的软炸虾糕和米熏鱼很合主子的胃口, 主子午膳用的很安生, 才刚还用了两块玫瑰酥,一把牛轧糖。”
“嗯。”
听说秦欣和有好好吃饭,魏祈心里的郁闷方才舒缓许多。
走进正殿,见秦欣和在拿着布条绳结逗莲莲玩,把莲莲哄得直摇尾巴,她自己却出了神似的,木木呆呆的,笑也不笑一下。
魏祈走过去,轻轻敲了敲案几,“想什么呢。”
秦欣和抬头看他,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找回来了,“皇上怎么这时候来了?”
“来看看你,听说贺礼收了不少,为何不见摆出来?”
“这上面哪还有地方摆,放低了臣妾怕莲莲给撞坏,糟践了那些好物件。”
秦欣和刚进宫那会,所带来的东西只够收拾收拾寝殿,这正殿的陈设都是按照宫里美人的规格,没几样家具不说,那轻纱帷帐什么的都是没花样的素色,整个看起来比较寒酸,和她们烤地瓜填肚子的气质非常相符。
后来她渐渐得宠了,魏祈就总到她宫里来,作为天底下最讲究的精致boy,魏祈绝对不会让自己受一丁点委屈,看哪里不满意就立马让人替换掉,还有事没事从小金库里翻出一些充门面的宝贝让她摆上。
于是她宫里的画风从“艰苦朴素”很快转向为“纸醉金迷”,黄梨塌升级成了紫檀喜鹊登枝罗汉塌,桃木几升级成了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香几,还有那鱼戏莲叶雕花的紫檀木窗,彩绘鎏金的琉璃宫灯,波斯短毛的羊绒地毯,珊瑚如意纹的高背椅,从大到小,从里到外,可以说无一不精。
这也是秦欣和审美水平直线飙升的主要原因,搁谁成天到晚在这样的金窟里熏陶着,都会培养出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
所以那些贺礼,她是真的不在意。
魏祈如何看不出秦欣和这份阔气,转念又想到她更小一些的时候,不过是被纯婕妤等人联手哄去了几百两银子,就难受的在宫人面前又哭又嚎,心里不禁产生了一些微妙的满足感。
其实惯着,骄纵着,也没什么不好的,即便秦欣和心里没有他,也绝对看不上旁人。
这个旁人单指傅礼。
那句破舟成木至今像一根刺似的扎在魏祈身上,想起来他就咬牙切齿,便不自觉提起才刚的事,“嘉兴来都说什么了?”
“跟臣妾显摆她要迁到长公主府住呗,皇上来的时候臣妾正在想要送她什么乔迁礼好。”
“哦?那嘉兴这下可以安心了,她还以为自己惹你生气呢。”
秦欣和一听这话茬就猜到嘉兴准是跟魏祈说了嫂子的事,脸色顿时有些不好,“长公主都跟皇上说了,皇上做什么还故意来问臣妾。”
魏祈搭在她胳膊上的手,也让她一下给甩开了。
脾气真够大的。
哼。
她越是不想提,魏祈就越是要提,“又没外人在,叫你一声嫂子又何妨,也至于你跟她冷脸。”
这话的意思摆明了是把她放在正妻的位置上,亲姑嫂当然不会是外人,小姑子叫一声嫂子,嫂子不领情,那当然是嫂子的不对。
魏祈看似是责备她,实则在暗暗捧她。
秦欣和却不领这份情,“这世上能担得起长公主一声嫂子的,只有皇后娘娘,皇上可别折煞臣妾了。”
魏祈忽然间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他沉默片刻,抿唇笑道,“朕午膳没进多少,你这里的小厨房都备了什么?”
话题转移的可以说非常僵硬。
秦欣和也明白,魏祈心里肯定不痛快,就是碍于她这胎尚未坐稳,极力避免跟她起争执,不然这会早就“哼”上了。
“都是甜的,许不合皇上胃口。”
“无碍,正好朕今日想吃点甜的。”
他都这么说了,秦欣和也不好在推辞,就让外面候着的宫人送一些点心进来,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