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魏祈忽然间没了食欲。
他放下手中的金碗银箸, 下意识看了眼一旁的罗汉床, 不由想起了那日秦欣和的胆大妄为。
摸摸脸,好像还残存着那湿润柔软的触感。
“说到底她不知天高地厚, 多少也怪朕平日太纵容她了, 以下犯上、妄议皇后、殿前失仪……”魏祈叹了口气, 似感慨的说,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 朕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才让她对皇后、对德妃、乃至对朕都这般毫无敬畏。”
孙鲁还以为他半天不说话,是不愿意再提这件事,没成想竟然坐在那里反省上了,看样子是要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这算, 管教不严?
孙鲁沉思片刻道,“经此事后秦美人便不敢再胆大妄为了, 岂不是正合了皇上的意。”
用脚趾盖想也知道,要是真合了魏祈的意,他就不会放着一堆政务不处理在这絮絮叨叨了, 孙鲁这话, 说的是相当没有眼力价。
魏祈不自觉斜睨了他一眼,微不可察的“哼”了一声, 随即起身走到外殿, 坐到堆满奏折的书案前。
魏祈的生活极有规律, 心情再怎么糟糕也不会耽误处理政务。
只是人无完人, 他偶尔也会以公谋私宣泄自己的情绪,乐呵的时候吧,那些废话连篇的奏折他看过也就看过了,至多会用朱笔在后面写上一句“望爱卿日后言简意赅”,不乐呵的时候,他可会发牢骚了。
“好一个宽城子太守,大雪天起火还烧了衙门和两处宅子,上请修缮居然也敢给朕写了这么长,还有这几个字,是他写错了还是朕不认识?朕最厌烦文绉绉这一套。”魏祈说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奋笔疾书,不一会的功夫就满篇朱批。
孙鲁凑过去偷偷看,只见他写:所奏二条皆是鸡毛蒜皮,朕不以为意,然心中甚安,汝于宽城子书此奏时,必是酒足饭饱,想来百姓也丰衣足食。而朝廷不易,国库空虚,汝便节省酒肉自行修缮府衙罢
魏祈是以仁善治天下,奏折这么私密的信件他都不说狠话,就是阴阳怪气起来也够人受的。
孙鲁心想,我要是那宽城子太守,我就一头碰死了,活什么劲儿啊。
当然,不管魏祈再怎么生气,朝廷重臣他是一概不骂的,就比如那三天两头就要他在朝堂上陪着哭一场的吏部尚书。
“傅太师怎么说也是喜丧,比先帝多活了足足四十年,他为何不能体谅一下朕也经历过丧父之痛?干嘛总是让朕悼念他爹……”
发牢骚归发牢骚,该悼念还是要悼念。
魏祈批道:汝心似朕心,汝之痛朕感同身受,至此不禁泪下,只得暂且搁笔
写完他立刻就合上了奏折,虽然是自己写的,但看了仍旧恶心。
下一本来自翰林院。
魏祈打开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不由为之惊讶,“这个秦伯铮,早在烟阳时朕便看出他是块可用之才,没想到竟这般勤勉出息,这才不到半年就主持修撰了晋史。”
孙鲁也愣了。
早前的翰林院修撰,也就是那个以治水文章金榜题名的状元郎,因秀江水患被调去南边兴造水利,探花榜眼两名编修也因傅家丁忧,官员空缺,分别外调离京,反叫没能夺得一甲的秦铮歪打正着连升两级,直接成了翰林修撰。
可翰林院修撰那个做不了实事的位子,一般人很难熬出头,只有做出贡献才能入了皇上的眼。
重修晋史可以说是极其大的贡献了。
要知道晋朝有着两百年基业,历经十八任皇帝,光是宣统帝那十年的闲言碎语摞起来就有九尺高,更别提各路史官给景仁帝写的那些彩虹屁了。
可以想见,修撰晋史是极为耗费心血的,因此大多翰林院修撰走马上任后都会选择去做年典和律法,而秦铮却反其道而行,啃了这块最难啃的骨头。
还很快就啃完了。
“皇上果真是慧眼识人,这位秦公子不负皇上所望。”
魏祈点点头,又将那奏折看了一遍,上面尽是对秦伯铮的各种褒奖,显然是爱极了。
魏祈也满意,他持笔批道:朕心甚悦
孙鲁看他心情好了,眼珠一转,似不经意的说,“若秦美人知晓此事,必定与有荣焉。”
魏祈刚捡起来的笔又放下了,“看在她有个好兄长的份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