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振宣泄似的嚷了一堆话, 顾南衣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边轻轻地用虫笛一下一下在自己手心里敲着。
——秦朗不知道薛振怎么想, 反正他看得是心惊胆战。
只要顾南衣一个念头, 秦朗都不知道自己来不来得及冲过去将虫笛在被砸断之前救起来。
去开门之前, 他怎么就没想到先把虫笛拿到自己手里?
秦朗这厢专心致志地关注着顾南衣手中虫笛,等薛振喘着气停下来之后, 顾南衣不说话, 李承淮便也不开口, 院中的沉默几乎重得能压垮人的肩膀。
“皇姐为什么不说话?”薛振冷笑道, “又对我的所作所为失望了?……没关系,我早就知道了。今日的事皇姐就当没发生过,上次我要杀你时, 你不拦我;这次也别阻拦我!”
他说罢, 阴沉地盯了顾南衣两眼,竟掉头直接向外走去,好似来长安巷这一趟完全就是为了和顾南衣吵上一架似的。
李承淮沉吟片刻,朝顾南衣行了个礼,转身去追薛振。
那两人走得急,没把门带上, 秦朗也没心思去关门, 他抿直嘴唇看着顾南衣的双手,倏地道, “你是不是想把虫笛砸断, 一了百了?”
顾南衣沉吟片刻, 坦率地承认,“……我心中确实有些想这么做。”
“不行。”秦朗脱口而出。
顾南衣抬头看了看他,神情并不意外,“我知道,你不甘心。”
秦朗暗自撇了一下嘴,心想何止是不甘心。
他觉得这简直是最好的结局——杀人偿命,薛振代顾南衣受灾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唯独麻烦的也不过是薛振的身份这一点。
趁着顾南衣又低下头去思考的间隙,秦朗悄无声息地朝她靠近了一步、又一步。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管不了别人的生死。”他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等这句话说完的时候已经到了顾南衣面前两步左右的位置。
——对秦朗来说已经是个足够突然发难的距离了。
他毫不犹豫地箭步上前锁住顾南衣两边手腕,将她手中的虫笛取回,才松了口气。
“已是三月初五了。”顾南衣却道。
秦朗把虫笛往身后藏,“但你想撅断它,却哪一天都可以。”
“你去见了纪长宁后一直心事重重,想的就是这?”顾南衣问道,“纪长宁说若是我解蛊,要陛下用性命来交换我的?”
“是。”秦朗毫不心软地将黑锅扔到了纪长宁头上,“他说那夜薛振突然生病,就是因为秦北渊试着吹了虫笛。”
听完秦朗的话,顾南衣轻轻出了一口气,她轻声道,“‘昭阳和太子之间只能存活一人’这句话,我其实很早便听过了。”
秦朗怔忡了下。
薛振三岁就登基当皇帝了,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岂不是才刚出生没多久?
像是知道秦朗心中在想什么似的,顾南衣接着道,“那时宋太后才刚有喜几个月,但风言风语已经传了出来。宣阁那时尚在人世,他和先帝雷厉风行地将这流言扼杀终止,可我总归是听过的。”
听过的话,便很难就当作没有听见过了。
尤其是当十数年后相同的流言再度传出,顾南衣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旧事。
但当时先帝和宣阁都去世多年,知道秘辛的人屈指可数,即便顾南衣一路追查宋太后和肖忠,关于流言源头的线索却断在了他们身上。
到了最要紧的那几个月时,顾南衣的身体却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再无力多去追查背后更多真相。
她死时留了不少未完之事,谁料四年过去,悬案仍然是悬案。
“眼下级我只能想到一个人,或许还对陛下出生之前的事情还了若指掌。”顾南衣像是怕冷似的抚了抚自己的手臂,道,“若非必要,我本实在是不想去打扰他的。”
“……沈其昌。”秦朗稍作思考便得出了答案。
能叫顾南衣在成了顾南衣后仍然觉得愧疚的,秦朗只见过这么一个。
……虽然秦朗心中觉得这该愧疚的人显然是薛振而非顾南衣就对了。
“要再去通宝一次?”秦朗道,“还是写信吧?”
顾南衣沉吟考虑了片刻才道,“写信吧。”她顿了顿,抬头朝秦朗似笑非笑道,“反正今日已经过了,接下来少说也得有一年时间空闲着,是不是?”
秦朗警惕地把手往背后藏了一下,心想他必然得找个隐秘安全的地方把虫笛保存起来。
“藏什么,我抢得走你手里的东西?”顾南衣道。
“……”秦朗拧眉,给自己找了个听起来更顺理成章的理由,“多的是人想来抢。秦北渊本来不知道昨晚截胡的人是我,但不久之后他肯定就知道了。”
薛振这一出宫,只要秦北渊不是个傻子,就该知道各种缘由是什么。
在让李承淮去找薛振时,秦朗是当真以为这晚上就能解蛊的,因此也不在意虫笛的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