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林沮丧又两手空空地回到宫中, 不仅没能将顾南衣带至, 还受了苏妩的一句冷嘲热讽。
——虽说福林自己也知道劝说顾南衣入宫这想法不异于天方夜谭,可薛振的突然病倒和梦魇都是千真万确, 他的求助自然也是千真万确。
只是放在他人眼中或许像是卖弄惨状的一番苦肉计了。
福林苦笑着和正在薛振寝宫外的梁院判交换了个眼神,摇了摇头。
梁院判顿时会意地长叹了一口气, 他想了想, 走近福林身边低声道,“不如先骗一骗陛下, 等陛下醒来再说。”
福林吓了一大跳,“这可是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和伺候死了皇帝的罪名,你选哪一个?”梁院判问。
这哪里能做得出个决定来!
福林瞪了梁院判一眼,心中却也知道这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只得一咬牙道, “我与梁院判共进退。”
这就是要梁院判帮着打边鼓、拉他一起下水的意思了。
可梁院判心中多少比福林有点倚仗——他得顾南衣信任, 万一真到了性命危机的时候,落下老脸请出顾南衣来,一颗脑袋总是能保住的。
可薛振晚饭之前突然病倒, 太医院众人聚集起来一个多时辰,连是个什么病症都没得出结论来,这架势是颇为吓人的。
要是真治死了皇帝, 梁院判觉得自己的脑袋才更危险。
于是他一点头,道, “福总管放心, 就这么办!”
福林清了清嗓子, “那一会儿我进去,梁院判看我眼色行事便是。”
——他也很清楚梁院判医术人品虽好,这讲话的技术却是几乎没有的。
福林同梁院判达成了一致,在皇帝寝宫外深吸一口气,摆出一幅严肃的表情快步走了进去,不容置疑地寻了个有密报的借口让众御医暂时退开一刻钟,只留了韩校尉在旁守卫。
等御医们一个个欲言又止又庆幸地往外退开时,福林像是才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道,“诸位大人,还是留一位下来吧。”
——这听着便不是个好差事。
皇帝眼看着就是一幅病危的架势,留守在皇帝身边的哪怕医术再精湛,都会是掉脑袋的第一人。
众御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院正凛然道,“梁大人医术最好是诸位同仁公认的,便让梁大人留下吧。”
其他人立刻你一句我一句地赞成了这个决定,将梁院判夸得天上有地下无,随后便一窝蜂地逃离了皇帝寝宫。
梁院判:“……”
虽然看见福林这方法生效,但他此刻只觉得有种众叛亲离的萧瑟之感。
福林伸长脖子看着御医们的身影消失,镇定的神情顿时转为焦急,“梁院判,速来!——韩校尉,有劳。”
佩剑守在殿门口的韩校尉沉默地点了一下头。
福林拽着梁院判就往龙床旁边拖,焦急地道,“我该怎么说?”
梁院判想了想,低头小声地和福林窃窃私语了一阵。
福林听得面色发白,“梁大人没有诓我?”
“不下一剂猛药,如何能生效?”梁院判瞪眼指着床上紧闭双目、嘴唇煞白的薛振道,“快来不及了!”
没了办法的福林只得大着胆子跪到床边,凑近了薛振面前。
离得近了,他就能听见薛振正一声一声连着喊“皇姐”,虚弱得叫人提不起讨厌他的狠心来。
想到自己是在要这么重要的事情上欺君,福林就双腿都在发抖,他颤着声音道,“陛下,陛下?我去长安巷寻了长公主殿下,同她说您病了。”
他小心翼翼地说完这一句,顿时发现薛振的呼吸声急促了起来,立刻精神一震,同身旁的梁院判对视了一眼。
梁院判用力地做着一个“继续”的手势,示意福林继续说下去。
“长公主殿下此刻就在陛下的寝宫外候着,陛下若是不醒,咱家不敢请她进来……”福林颤颤巍巍、心虚无比地道,“您再不醒,长公主殿下等不及,就该走了。”
梁院判在旁用口型不停提醒福林“秦北渊,秦北渊!”。
福林一闭眼,又道,“陛下,秦相也在来的路上,想必这会儿已经入宫了。”
说完这最后一句,福林紧张地盯着薛振的脸,屏气凝神等待了几息的时间,仍没等到薛振醒来,顿时万念俱灰。
他一屁股坐了下去,颓丧地转头问梁院判,“这可怎么办?最后的办法也都用了!”
梁院判却没有理会福林,他惊愕地盯着薛振的脸,唇舌磕巴了半天才道,“你、你看,陛下是不是哭了?”
福林一悚,转头往龙床上看去,果然见到薛振眼角湿漉漉的一道痕迹没入发鬓,看起来像是泪痕。
他愣了一愣,突然狂喜地跳起来,“陛下一定是听见了!陛下能听见!”可这兴奋极其短暂,福林又揪着自己的头发愁眉苦脸起来,“可陛下怎么就不醒呢!”
梁院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