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
冲突真一起来,总有人要伤筋动骨。或是昭阳胜,或是秦北渊胜,总会有代价出现。
而这血的代价,很快便会成为双方党羽互相之间更为彼此仇视的燃料,加深彼此之间的矛盾,直到不共戴天的程度。
昭阳最看重的谋臣曾因秦北渊的谋划而失明;秦北渊手下能人也曾试图设计刺杀昭阳。
两人互为政敌这么长的时间,彼此之间的旧账已经长得翻不动了。
薛振闻言只是冷哼了一声。
这两个人互斗的时候,他尚且年纪小,但在昭阳的教导下也有着敏锐的嗅觉,知道其中不少不为人知的弯弯绕绕。
那时薛振心中是倒向昭阳的,但他却从未深究过自己为什么这么想。
“但臣还是想让长公主回来。”秦北渊接着说,“只因为她本不该死。”
“少冠冕堂皇!”薛振的怒气又被激了出来,“别说什么因为皇姐不该死、因为她是长公主的鬼话,你秦北渊根本就是只出于私心想让喜欢的人活过来!”
“是又如何?”秦北渊镇定地反问。
他答得理直气壮,愤懑的薛振反倒一下子被堵了回去,他深吸了口气才道,“不如去做你每年一度的梦,什么不比虚无缥缈的鬼魂来得现实?你是朕的丞相,朕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疯了。”
“陛下放心,臣的职责一日也不会落下。”秦北渊垂首道。
他的话虽听着像是服软,其实却一步也没退。
薛振当然听明白了,他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室中一时静得可怕,只有香炉里偶尔传出毕毕剥剥熏香燃烧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薛振才哑声打破了沉默,“朕不准。”
秦北渊抬眼去同薛振对视,他的表情很平静,好像早就料到了薛振最后的决断,“陛下不是不准,是不敢。”
薛振口口声声拿“不后悔”骗了自己六年,不过是嘴硬罢了。
薛振根本没勇气面对昭阳。每年祭天,他从不敢去昭阳墓前看上一眼。
“闭嘴,朕的决断不必对你解释。”薛振冷冷地说,“南疆巫术本就是无稽之谈,秦相不过被人谗言蛊惑、相信了不该相信的事情罢了。”
秦北渊没做出任何过激的反应,他只是凝视了薛振一会儿,重复了自己之前的话,“陛下是不敢。”
薛振握紧了拳头。
“再者,正如同陛下方才所说,这只是臣的私心,”秦北渊又说,“便用不着得到陛下的许可。”
薛振无从反驳。
他确实和秦北渊想得不同。
光是对着顾南衣,他就连头都抬不起来;若是昭阳死而复生,他更没有脸面出现在她的面前。
在十四岁那年准备好一碗毒汤之前,薛振从未想到自己从此以后的人生都会被这个决定永恒地折磨。
“朕和皇姐只能活一人。”薛振沙哑地说,“秦北渊,你的所作所为等同于是在弑君。”
“陛下不是说宣阁、南疆都只是无稽之谈吗?”秦北渊用薛振自己的话点他,“太后随口编造出的一句妄言,陛下时至今日还相信是真的?那不过是肖忠离间陛下和长公主的办法罢了。”
肖忠这个名字,无论是薛振还是秦北渊,这些年来都尽量避免提起。
肖忠曾是朝中权臣之一,同宋太后关系亲密,更是昭阳之死的幕后主使。
昭阳死后一年多,薛振就迫不及待地和秦北渊联手将肖忠铲除。
那以后,肖忠两个字便成了宫中不言明的禁忌之词。
猛地听秦北渊说出这个名字,薛振的面色更难看了。
肖忠的存在始终是薛振心底的一根刺。
又一度漫长的沉默之后,薛振一掀龙袍坐了下去,他冷漠地承诺,“朕不会让你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