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过去,不一样了。”秦朗道。
“那也不会。”顾南衣坦然道,“我走之后,他的路便大道平坦,如今见到我,最多只是担心是否我留了后路、再去当一回他的绊脚石罢了。”
秦朗:“……”就让顾南衣继续这么认为吧。
他按着门皱眉又往外看了一眼,心想薛振堂堂当朝皇帝,被人连送了两碗闭门羹,更是毫不留情地逐走,恐怕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来了。
希望他能忍到七月初九之后。
*
薛振离开顾南衣的小院时尚且还能按捺着怒气,等回宫之后脸色却是越发阴沉,忍了又忍还是摔了案头镇纸。
哗啦一声,静立一旁的大太监吓得打了个寒颤。
薛振用力地喘了几口气,仍旧没能将怒火压制下来。
他不是几年前那个手里没有权力的假皇帝了。
若是刚才他想,小院门口能发生很多事情。
——可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只因为顾南衣这么淡然陌生地朝薛振一看,他满肚子的毁灭暴虐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发泄不出去。
好像曾经被昭阳手把手教导时做错了什么,她便也只是这么淡淡看他一眼,便叫他惊慌得浑身僵硬、仿佛天都塌在了自己脑袋上一样。
即便昭阳从不曾对他发火,过后也至多只是再耐心地教他第二遍,薛振也始终记得那种感受。
他心中隐隐害怕着昭阳终有一日会对他失望。
那种失望之情,哪怕只是出现在顾南衣眼底,也令薛振无法承受。
枉他从前还嘲笑愤怒于秦北渊沉迷于一个昭阳的替身,如今却和秦北渊沦落得做了同一件事情!
薛振立了半晌,才坐回了椅子上,慢慢收敛着自己的怒气。
片刻后,他看向一言不发的大太监,“他们今日去了什么地方?”
大太监心里一个咯噔,没想到薛振气成这样还会再度问起和顾南衣相关的事情,好在嘴皮子利索,只是一顿便答道,“回陛下,他们二人去了一趟西市,购置些寻常家用后便返回了。”
薛振垂眸不知道想了什么,许久才问,“秦北渊呢?”
大太监的冷汗立刻就出来了,他赔着小心地道,“听说是有事同齐阁老相商。”
——这一日都顾着顾南衣的事情,他哪里有功夫再去注意秦北渊的动向?
薛振阴恻恻地道,“召人问清楚。”
好容易有个休沐的机会,秦北渊会不会和他做了一样的事情?齐阁老莫不是个幌子?
顾南衣将他毫不留情地拒之门外,对苏妩杜云铮怎么就是不一样的态度?
那秦北渊呢?他是不是早凭着那张无往不利的脸和一头令汴京贵女们心碎的白发成了她的入幕之宾?
大太监头皮一紧,飞快称是出去奔波了一趟,回来时汗流浃背——不光是累的,还是怕的。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道,“陛下,秦相今日确实是出门同齐阁老议事,但不巧齐阁老出门去了云水画苑,便邀秦相在画苑一聚。”
“皇姐曾经去过一次的那个画苑?”
大太监硬着头皮道,“正是。”
“在哪里?”薛振又问。
“……回禀陛下,就在西市。”大太监说完这话,连气也不敢喘了。
他几乎是提起了心脏准备着再听一记东西砸碎在地的响声了。
可薛振一时没说话,他沉默了许久,才喜怒难辨地问,“见到了?”
“应当是没见着。”大太监小心地捡着说了,“秦相出行惯来遮掩自己样貌,顾南衣也未去云水画苑,西市这么大,便是擦肩而过,也未必认得出来。”
薛振轻轻地冷笑了一声。
他平静下来些许,摩挲着自己手边的玉玺道,“你觉得顾南衣同皇姐有几分相似?尽管放开了说。”
大太监哪里敢说,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试探着道,“这年龄断是匹配不上的。”
薛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见皇帝看着不像是要发怒的架势,大太监壮了壮胆,又说,“但这说话的声音习惯同长公主像得很,倒也怪了。”
若只听那声音,没人会怀疑顾南衣的身份。
“几分相似?”薛振重复问。
大太监这下没敢再耍滑头,他老老实实地道,“除了年龄,简直便是长公主亲临了,我眼拙,瞧不出不像的地方。”
薛振呵了一声,“朕看着也是。”
大太监从这句话里听不出来是个什么意思,他琢磨半晌,务实地问,“那陛下,那新购置的院子,我还是让人去装饰着?”
薛振不悦地扫了他一眼,“装饰什么!朕以后难道还会再去见那个替身?”
大太监:“……”当太监真的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