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尽管已经大概猜到来人,林幼菱心里仍然猛地一跳。
在北城,能让沈寻心甘情愿喊“爸爸”的人只有一个,且这人并不是他亲爹,而是认的。这事儿在圈子里不是秘密,沈家代代单传,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样样都好独独不愿意结婚的少爷,老爷子前几年催得多了,这位少爷就愈发不愿意回家,搞得老爷子战战兢兢总怀疑孙子是个深柜,干脆从家族里给他指认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小男孩来提前给他接班,对外称是养子。
这位少爷是沈南灼,而小男孩,就是沈寻。
林幼菱跟沈寻地下恋爱的这几年里,偶尔也会听他说起这位活在传说里的“干爹”,他把他吹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可外界都传沈南灼性子清冷,沈寻提过几次之后林幼菱也察觉到,他对他应当是又敬又怕。
她没想到他会回来。
更没想到……
北城这位任谁背后提起都要尊称一声“沈先生”的少爷,竟然这样年轻,又长得这样清隽。
林栀显然也有些意外。
宴会厅内寂静一瞬,她主动上前,声音清润平稳:“沈叔叔。”
沈南灼目光扫过来,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意味不明,很轻的一眼。
林栀很小的时候就认识沈南灼,但两个人交集并不多,何况这些年来他一直神出鬼没,她也没怎么跟他打过交道。
她被他这一眼看得心里打鼓:“这里不太方便说话,我们去楼上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抬起头,沈南灼眼底竟然浮起一缕清淡的笑意。
极其隐约,像春日清晨刚刚起床时弥漫在花园内的雾气,飘忽不定,倏然而逝。
他停顿一下,低声:“好。”
管家留在后面安抚今晚的宾客,沈南灼长腿一迈,折身上楼。
林栀本想落后半步跟在他后面,可不知怎么,他突然身形一顿停下来,林栀没刹住车,一下子成了同他并肩。
他比她高一个头,离得近了,能闻到男人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像是雪松木。
他回过头,看着站在原地被吓傻了的沈寻,眉峰微聚,厉声:“怎么,要我请你上去?”
沈寻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土拨鼠,忙不迭小跑过来:“不是的爸爸,我错了爸爸,我这就过来爸爸。”
林栀:“……”
刚刚的笑意,一定是错觉:)
***
书房内,落针可闻。
会客室的沙发面对面,林幼菱和沈寻肩并肩坐在一侧,膝盖并拢,安静如鸡。
林栀记得沈南灼喜欢君山银针,干脆让女佣重新换了茶水。他太久没回北城的沈家,厨房仍然随时为他备齐喜欢的食物。
沈南灼看着她前前后后地收拾好,才慢条斯理地,点点自己身边的沙发:“坐这儿。”
林栀没有多想,走过去。
一坐下来,那股清冽的雪松木气息就像一张细细密密的网,瞬间将她围拢进去。
人终于齐了,沈寻迫不及待地开口:“爸爸,您听我解释,我真的不是先斩后奏,我原打算您一回来就立刻跟您商量的……”
“跟我商量?”沈南灼冷笑,“我不在家,爷爷也不在家?你长了几个胆子,敢背着我做这种事?”
“我……”沈寻瞬间词穷,“可我跟菱菱是真爱。”
“真爱?”女佣递上茶,沈南灼轻嗤,“这么说倒是我的错,是我太封建,阻挡你们自由恋爱?”
“不是的爸爸,我没有这个意思……”
“实在想取消婚约,那也罢了,真当别人多看得起你。”沈南灼脸上没什么表情,面前茶杯热气上涌,反而衬得他愈发面庞清隽。可嘴里说出来的话,一字一句丝毫不留情面,“可是趁着未婚妻出国留学,跟不相干的人搞在一起——我沈家从没出过这么难听的事。”
他话音落下,沈寻和林幼菱的脸不约而同白了白。
虽然林幼菱从没当面见识过这位沈先生,可沈寻那么敬重又那么畏惧的人,她原以为真见到了,怎么也要看在沈寻的份儿上,给她留几分薄面。
哪想人家半点怜惜都没有,她忍受着同学的白眼跟沈寻谈了这么多年地下恋爱,就换回一句“不相干的人”?
“我……我想爸爸,您是不是有点误会。”沈寻显然也注意到了,手心直冒冷汗,“菱菱她不是那种不三不四的姑娘,我跟林栀分手之后,才跟她在一起的。”
他一句话轻描淡写,把和林幼菱在一起的这些年全部抹去了。
林幼菱咬住下唇。
室内寂静半秒。
林栀撑着下巴,闲闲开口:“小沈公子,要不要我提醒你?你三天前才跟我提分手的,理由是我们异地太久没感觉了,你早已找到自己的人间解语花。”
她温柔地笑笑,“这么快就忘了?我还存着电话录音,要不要我放给沈叔叔听听?”
沈南灼嘴角微动,目光轻飘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