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郑重地将一对龙凤玉佩交给蓁蓁, 握住她的手说道:“这是哀家与景惠帝大婚时戴的玉佩, 如今就交给你了, 愿你与陛下夫妻和睦, 愿我北周江山永固。”
蓁蓁感受到了她的善意, 点了点头接过玉佩, 道:“您也要保重身子,陛下不会将章氏的罪责怪在您身上。”
蓁蓁与太皇太后相处过一段时日, 知道她虽然心思深沉,但尚存一丝底线,绝不会是那种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大局的人。此次章氏谋逆,确实不该让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来承担罪责。
太皇太后勉强笑了笑:“所谓世家, 便如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受他庇佑,自然也要为他担责,哀家明白的。”
“我无颜为章氏求情,也不会强求于你, 但有一言,你务必转告陛下。燕京世家盘根错节, 牵一发则动全身, 章氏倒了,其余的世家未必不会连成一气来对抗他,这些人若是全杀了, 朝局也就乱了套。切记不可操之过急, 还要恩威并施, 徐徐图之啊。”
蓁蓁低下头静静思索,太皇太后见她明白了自己的苦心,轻松一笑,脸上再无遗憾:“好孩子,你出去吧,别叫陛下等急了,帮我把常嬷嬷叫进来。”
蓁蓁应了一声,转身走到寝殿门口,回头望了望床上暮气沉沉的老人,这才打开殿门走出去。
寝殿外,楚凌渊负手站在台阶上,几个黑衣暗卫侍立在旁,长公主和章太后都不见了,想是先离开了。
常嬷嬷就守在门口,见她出来,对她福了福身,蓁蓁还了一礼,道:“嬷嬷进去吧,太皇太后寻你呢。”
听到声音,楚凌渊回过头,伸手给她:“过来。”小姑娘乖乖走过来,被他一把抓住,帝王沉声问道:“她都与你说什么了?”
蓁蓁拿出那对玉佩在楚凌渊面前晃了晃,甜甜笑道:“没说什么,就送了我这个,哥哥若是喜欢,我分你一个。”
楚凌渊皱眉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玉佩,无言地看着她:“不能分。”
蓁蓁面露不解,正想问为什么,却见楚凌渊凑近她耳旁,含笑说道:“这是大婚那日用的,分了则代表帝后感情失和。”
蓁蓁惊讶地看着他,直到额上被他用手指弹了一下,才痛呼出声,眸中似有控诉。
你怎么能打人呢?
楚凌渊轻轻一笑,在他刚才弹过的地方又吻了吻:“小傻瓜。”
蓁蓁表情懵懵的,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被帝王拉着走出元清宫,又与他同乘一个步辇回了朝露殿,进入温暖的偏殿,她才好奇地问道:“那些人还留在华章宫里,要不要让他们先回家啊,今天毕竟是除夕呢。”
楚凌渊闻言想了想,才吩咐道:“陈何,给诸位大人送些热汤热茶,别怠慢了。”
他状似好意,其实心里却不想放那些人出宫,至少要让他们留在宫里,战战兢兢地过一夜,才会永远记住今日发生的一切。
蓁蓁没想到这一层,只以为楚凌渊还有别的考虑,故而只是提了一句,就将这件事放下。
眼看着快要三更天了,蓁蓁迷迷糊糊揉着眼睛,很快就被楚凌渊抱到了床上,她身子一沾上柔软的被褥就睡着了,本以为见过血腥的一幕,她定然难以入眠,却不想竟然睡得十分地沉。
蓁蓁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焦土的宫墙下,这里看起来很熟悉,却又有些不一样,但总归还是北周皇宫,而她站的地方正是朝远门外的宫墙下。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焦黑,宫门无人把守,她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来到记忆中的朝露殿。
路上倒着许多宫人的尸体,层层叠叠地堆放,蓁蓁几乎是闭着眼睛找到了朝露殿。她小心避过地上的尸体,一路来到正殿,殿门大开着,门边倒着几个黑衣护卫。
她认出其中一个正是影八,蓁蓁心里一提,急忙走进殿内,却在门内又见到了影七一脸血污地倒在地上。
“影七姐姐。”蓁蓁哽咽出声。
这时,她听见内殿传来说话声,不由挪动步子向里面走去。只见楚凌渊一身萧瑟冷肃的黑衣,坐在御案下的台阶上,身侧立着一把剑,剑尖深入地面,而他脸上挂着一丝狰狞的笑意,似乎对面前的情况很是满意。
“陛下,叛乱已平,两万禁兵和三千名宫人以及百名暗影全部战死。此外,西羌新王亲征,幽州告急。”
说话的是陈何,他满头白发,连内侍的官帽也找不见了,声音依旧不紧不慢。
黑衣帝王冷漠道:“那就发兵。”
“回陛下,无兵可用,各州都已叛乱。”
楚凌渊嗤笑:“哦,征兵呢?”
陈何垂首:“回陛下,国库已空,征不到兵。”他其实想说,就算有钱那些恨毒了暴君的百姓也不会来当兵的。但是想了想,他又觉得不需要说得这么明白,陛下会懂的。
果然,楚凌渊听他说完只是笑了一声,而后拔剑一步步走出内殿,站在宫殿前的石阶上,周围一片空旷,仿佛天地之间,只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