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很轻,但能准确无误的让一直站在月光下的男子听进去,他眼眸微颤,隔着一道门看着里头烛火映照下从门缝里投射出来的影子,声音比她的低哑有过之而无不及,“我那时候若是实话实说了,你信么?”
他问,她却明白了。
她只会说他是在找借口掩饰自己的暴戾,掩饰他的心虚,掩饰他的罪责。
反正就是不会去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他们之间的交叉点和相处点好像永远都是如此,刚开始他不愿听,她说再多,最后都化成抿抿唇,垂着眼乖乖闭嘴,有时候连解释都觉得多余,因为他不会听。
交叉点一过,相处点却没变,但好像又变了,变成了她已经不想去听他说什么了,而他说再多,她的耳膜就像是注了水,蒙了一层水雾,不想去听,不想去理。
好象这样,就能真的躲过一切她不愿再撕开的伤疤。
可刚才她却开口问了,问他为什么当初不说,然后他回答了,原以为她会继续再问,可谁知,她却又闭上了口。
仿佛刚才那个开口撕开了他们之间那块布帘的人不是她似的。
交叉点相处点刚有个拐弯,就被她拐回来了,并且比以前更加的笔直前行。
因为他在外头低声下气的叫她开门,他和她说说话,她也一概不理会。
直到月光悄悄露出来,皎洁的光晕洒下,蝉都匿在树梢上倦怠的偶尔吱几声,似乎在告诉人们,夜深了,该睡了,又好像在告诉人们,情绪往往只出现在一个突如其来的时刻,那种情绪被人称之为不真实,我们该做的,就是把不真实给消灭掉,继续过我们认为真实的生活。
比如,把交叉点和相处点拐回正道,不要拐弯。
毕竟你们,隔了好多沟渠,沟渠的水很深,两方在挣扎,若是执意过去一个,必然会淹死另一个。
她不愿过去,强硬被他拉过去,过程会挣扎,必然会自我淹死。
他想过来,她不接纳,他会淹死。
那日之后的今羡好像又把自己窝在了殿内,这次,顾归酒连门缝里瞧她都没能瞧上一眼,她好像铁了心不让他见,又好像是在自我消化些什么,但人就在眼皮子底下,顾归酒到也不怕人跑了。
他有的是时间等,人左右不过活七八十年,他大不了,七八十年都等着她。
反正他不怕,她就在身边,他好像就无所畏惧。
但,顾归酒觉得自己想的太美了,人一旦有了盔甲就会有软肋,今羡就是他的软肋。
他感觉到自己也不是无所畏惧,无所不能,因为有人拿软肋下手了。
他看了眼手中的奏折,一双眼阴鸷冷冽,周身的寒气久经迸发出来,差点在炎热的夏日把王德显冻的打牙颤,他战战兢兢的偷偷瞄了眼奏折,只一眼,一双眼蓦然瞪大,俨然吓的不轻。
比皇上身上的寒气还要吓人。
原因无他,奏折上白纸黑字的写着,关于那日皇后娘娘刺杀皇上的事众臣们得知了,全都力荐处死皇后,觉得皇后是个危险的隐患,留不得。
顾归酒这三年来动怒都会克制一些,倒不是旁的什么原因,而是他的身子动不得怒,但今日怒火显然很大,心口像是堵了一口血,上不去下不来,好一会儿后,殿内才响起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岂有此理!”
“陈越!”顾归酒怒道:“去给朕查查,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在暗处的陈越得了吩咐立刻往外走。
他明明瞒的很紧,明明就小心翼翼地将这件事瞒着,就是为了不让大臣们知道,刺杀皇上是何等的大罪,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如今就被传到了朝堂上,想也知道那群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一举想要他杀掉今羡的目的下,隐藏着的,是别的目的。
而这个目的,顾归酒很清楚。
他们坚持三年了,没有一次成功,如今好不容易逮到他的软肋了,抛出的选择,顾归酒已经猜到了。
要不就是除掉今羡这个软肋,要不就是同意他们坚持了三年他却没有一次肯点头的建议。
他垂眸望去,一叠厚厚的奏折全都是要处死今羡的事,他最后的那点侥幸也没了,这下,上上下下几百个大臣们都知道了。
今羡,新皇后企图刺杀皇上,未遂。
顾归酒一双手因怒意而逼出了几根青筋,他眼底的有火在烧。
不同承天宫主殿的那种冰火两重天,今羡缓了好几日终于从梦烟的那件事中回了神,外头的蝉鸣声在叫唤个不停,吵得她耳廓生疼,她抿唇,翻身下了床榻,珞儿伺候今羡有段时间了,什么都没学会,耳朵倒是学尖了,一听见床榻上细微的动静,她就知道今羡醒了。
她将耳朵微微的往门靠,抬手轻轻的敲了敲门,笃笃两声,她低声问:“皇后娘娘醒了?可现在就要洗漱吗?”
今羡站着,葱白的指尖揉了揉依旧有些困倦的眼眸,低低的嗯了声,声音带着只有刚睡醒才会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一种软糯,道:“你拿进来罢,顺便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