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哄了一阵儿,鞠礼道:“小殿下该是饿了,奴婢这就抱他下去喂奶。”
萧逸点了点头。
殿中没了孩子‘咿咿呀呀’的软濡嗓音,显得安静至极。
萧逸终于盼来了楚璇能清醒地与他独处,内心悦然又感慨,黏糊糊地上前抓住楚璇的手,喟然道:“我以后再也不让你生孩子了,我们有这一个就够了,我已经立好了旨,明日尚书台便会宣诏天下,立阿留为太子。”
楚璇唇线微弯,笑得嫣然恬静,并看不出太浓郁的惊或喜,只道:“那么宛州的事该怎么办?总不能这么一直僵持着。”
萧逸道:“自然是要打的,不过得寻一个好时机。”
楚璇的心骤然提了起来,问:“什么时候?”
萧逸漫然道:“当然是得等着你出了月子啊,这仗要是打起来,我又要忙得脚不沾地,没空陪你了,你这会儿正是虚弱的时候,我怎能让你独守空闺?”
楚璇没忍住,白了他一眼,“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萧逸眉宇一扬,将她往自己怀里拽了拽,道:“我也在跟你说正经的。”他声音沉定,像是一切尽在掌控,缓缓道:“这一仗梁王赢不了,他的儿孙各怀鬼胎,各有算计,已将他弃至宛州,凭他手里那七万大军,再耗一个月,粮草短缺,兵将疲乏,会逼得他不得不开战。只要他一战,封世懿带去的五万北衙军便是平叛之师,此战结束,梁王将永无翻身之日。”
楚璇神情极淡,并没有太多的波澜,只说:“可你最大的敌人并不是梁王,你最终卯足了劲儿要对付的也不是他。”
萧逸握住楚璇的手一僵,见楚璇凝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最终要费大力气对付的,是留守长安的十万宛洛守军。”
“你知道了?”萧逸惊诧,掩饰不住的慌乱,忙追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知道多少?”
楚璇默了默,寡淡素净的脸上蕴出淡淡的笑意,目光微渺,追忆起往事,“记得我跟你说过,在我十三岁那年,盂兰盆节,萧鸢喝醉了闯进我的闺房想欺负我,是三……是萧……三舅舅救了我。”
她下意识想喊三舅舅,又觉得不妥,想要直呼其名,可始终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实在做不到对他不恭敬,最后还是妥协喊的三舅舅。
萧逸察觉出了她的挣扎痛苦,眉心微拧,心里也跟着不是滋味。
“三舅舅把萧鸢踹了出去,把我救起。其实早从那个时候起,提示就已经出现了。他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从未展露过武艺,竟能轻易打败骁勇善战的云麾将军。我那时被吓坏了,又屈辱难当,差点投河自尽,所以根本就没想过这里面有什么蹊跷。”
这些事在她的心里早就过去了,如今回忆起也掀动不起或是委屈或是痛苦的任何情绪,只会想起当时有个人从天而降,在她深陷危险时,救她于水火,拯她于危难,将她牢牢护在怀里。
他一直真心实意地护了她许多年。
他温雅沉默,未涉权术,可在她的心里,一直是个英雄,是她的恩人。
楚璇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摒弃这些多余的情绪,努力让声音平和,“在萧鸢死前,曾把我和三舅舅叫进了他的书房,莫名其妙提到了往事,提到了胥朝,提到了他身上的官司。我那时还奇怪,萧鸢不是一个浅薄藏不住事的人,为什么突然要跟我们磨这么多嘴皮子。其实一直没看透的只有我,那天他想找的人根本不是我,而是三舅舅,只是我恰好出现在那里,被一同拉进了局。”
“那天夜里萧鸢亲领教过三舅舅的功夫,后来机缘巧合,他在西市见到有人表演胥朝内宫武艺,觉得招式很眼熟,便让人反复、放慢了表演给他看,终于看出了二者系出同门,乃是同根同源。”
“但萧鸢颇有心机,他不想揭穿三舅舅的身份,因那时对他最具威胁的敌人不是三舅舅,而是萧腾。他不想给自己竖不必要的敌人,但也不想放过这个把柄。便有了那天的一出戏。”
“萧鸢当着我们两的面儿反复提胥朝,其实是说给三舅舅听,是在暗示他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萧鸢又提起自己的官司,提起萧庭疏的见死不救,也是在暗示三舅舅,让三舅舅动用手中的势力替他解围。”
“其实想一想,当时萧鸢一提起胥朝,三舅舅就曾试图阻止过他继续说下去,可笑的是,我却迟钝到只以为他是为我好,不想我被牵扯进去,不想我被利用。当时那两个人已经各怀心事了,我却自始至终都毫无察觉。”
萧逸握着她的手,沉默着听完了她的剖析,摇头,“不,你不是迟钝,你只是对他太崇敬,根本想不到,他除了是那个正直、善良、一心护着你的三舅舅,还会有另外一面。”
“他的另一面,残忍,冷酷,嗜血,身上背着多条人命,是他必须要偿还的孽债。”
萧逸心中满是痛恨,握住楚璇的手格外坚实有力,他说:“后面的事我自己来做,你不需插手,只要看着就好。”
楚璇眸光深深地凝睇着他,蓦地,悠缓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