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暮敲门时, 谢清霁正神情严肃地翻着画册。
听见动静, 他匆匆将画册收回去, 刚应了声“进”, 来字都没落下, 司暮就火烧火燎地推门而入。
一进来便警惕地东张西望, 看屋里有没有什么别有居心的雄性生物。
司暮在寻找蛛丝马迹,谢清霁也在看他。
嗯,看起来好像不如早上生气了, 谢清霁不自觉松了半口气。
司暮没见到别人,也微微松了半口气, 他凑到谢清霁面前,见桌案上摊着本古籍,心道谢清霁大约是在琢磨天道的事。
他将手搭在谢清霁肩头:“小师叔,给让我一点位置。”
这座椅不宽不窄,刚好能容两人并排坐下。
就是会挨得比较近, 两人坐直了身, 中间就剩不过一拳距离, 随意动一动都能互相碰着。
谢清霁默不作声地分了他一半位置,刚要捡起古籍来看,司暮一伸手,就将那本古籍抽走了,正襟危坐道:“我来给小师叔分忧吧。”
谢清霁看了眼他手里的书册, 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没说话, 取了旁边另一本古籍来看。
司暮哗啦啦翻过几页,视线盯着书页,若无其事道:“魇魔越来越多,天道□□混迹其中,难以分辨。我已告之各峰,让他们分别传讯给峰下弟子,孤身去历练的速速回来,或尽早与其他弟子汇合……”
他捡着几件紧要的事来讲了讲,谢清霁专注听完,添补了几句。
然后就再无后文。
室内一时安静,只剩谢清霁翻动古籍的声音。
司暮捏着本书册,抬眸,幽幽怨怨:“小师叔今早似乎忙碌得紧。我是不是打扰你了?要不我先回去?”
他嘴里说着打扰,问着要不要先回去,身子却是纹丝不动——不,还是动了的,他若无其事地挪了挪,就往谢清霁那又凑近了些。
谢清霁道:“不必。今晨明溱带着钟子彦来,问我可要收徒。”
司暮脑海里警钟大响:“小师叔答应了?”
“若七日后他能通过试炼,收也无妨……怎么了?”
谢清霁终于意识到司暮神色有些古怪,哀哀怨怨的,可怜巴巴的。
他沉默片刻,轻声问:“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还是很生气吗?
气得书都拿反了。
谢清霁将视线挪到司暮手中书册上。
司暮顺着他视线一望:“……”
他面不改色地将古籍随手一扔,将手往谢清霁面前一伸:“小师叔,你闻闻。”
谢清霁搁下手中古籍,两只手捧着司暮的手,当真低头轻轻嗅了嗅。
然而他只嗅到了淡淡的墨香,约莫是司暮处理宗卷时染上的。
他低头时,几乎将脸都埋在了司暮手心。
司暮有些手痒,想捏捏那张欺霜赛雪的脸。但他忍住了,只肃然问:“闻出什么来了吗?”
谢清霁除了浅淡似无的墨香,别的什么都没闻出来。他试探着道:“你处理完宗卷没净手?”
司暮:“……”
司暮满面萧索,他瑟然叹了口气,反手就将谢清霁的手往下压了压,搭在案几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才道:“我浑身散发着酸味,小师叔,你闻不到吗?”
他强调:“醋味,浓得紧。”
在酒中客秘境里待了许久,谢清霁对这些话也有所理解了,他恍然,又有些不解:“你在介意钟子彦?”
好端端的,怎么和钟子彦计较起来了?难不成司暮是在介意钟子彦对六峰、对他的态度?
那也是不打紧的,到时候他和钟子彦说一说,误会消除,便也无事了。
司暮不说话,谢清霁担忧他心生芥蒂,想了想,将他想收徒的理由解释了一遍:“弟子们虽能去剑峰参详,但到底比不得我亲自教导。师尊留下的剑术,我不忍失传于世。”
他鲜少会和别人解释做某件事的缘由,故而言辞生疏,但还是尽力将话说清楚了。见司暮还是不吭声,他又缓声猜测着问:“你是不想我收徒吗?还是不喜欢钟子彦?”
司暮叹口气,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谢清霁的手腕,慢慢道:“倒也不是,小师叔愿意收徒弟,我还是很高兴的……”
虽然他总是忍不住生出想把这只小狐狸藏在自己怀里、谁都见不着碰不着的念头,但看见总是将自己尘封在厚墙之后,孤零零冷清清的小师叔终于愿意踏出一步,去和他人相处。
他还是很高兴的。
高兴中又有点怅然,一种自己窝里的宝贝要被别人看到了的怅然。
司暮惆怅地喃喃:“以前能肆无忌惮靠近小师叔的人、甚至能住在小师叔身边的,只有我一个,现在要多个钟子彦,我只是有些不习惯罢了。”
谢清霁看着他失落的模样,抿了抿唇,鬼使神差地开了口:“没有肆无忌惮。”
见司暮将视线投过来,谢清霁强作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