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 庞侯柳的门前剑拔弩张,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柳侯已经六天没有出现在人前了。
这不同于她以前在汤宫休养的时候,那时候她虽也不怎么出门, 可往来汤宫拜见的庞卿臣工却络绎不绝, 总有些事情是王女无法裁决、又或者不想让王女裁决的, 作为国君, 柳侯必须要接见他们。
更何况,七天前怀桑就在所有庞人面前宣布了柳侯的旨意, 一是加封王女好为庞国的将军, 赐铜钺和令旗, 二就是她三天后将返回汤宫,国政交由王女和大臣共理。
可是六天过去了, 柳侯不但没有回汤宫,也没有接受任何人的求见。
非但如此,大室门前还有重重王卫把守, 本该带着王女熟悉军务的怀桑也亲自把守在柳侯的门前, 莫说是人了, 就连原本该居住在大室里的鸮鸟都飞不进去。
在这种情况下, 会有各种各样的猜测都是理所当然。
所以从第四天起, 就有各方势力陆陆续续来打探消息,有些位高权重的还能跟怀桑套套话, 那些地位低的, 就连庞侯的殿阶前都走不到。
他们得到的回复, 一律都是“母柳不想见人”。
柳侯统治庞国长达三十余年, 积威深重,哪怕是从小被立储的王女好也不能比拟,她说不想见人,原本可以再拖上一些时日。
可偏偏不知为何,王子期曾仓惶奔跑回宫,一到母亲门前就伏地大哭的消息被人传了出去。
柳侯这个岁数,在这个时代绝对算是高寿,整个庞国也没多少比她年纪更大的人,就算她有个万一怎么了,都是正常的,更别说她为了井人的事情,来回奔波操劳了大半个月。
再加上柳侯宫中门窗紧闭、不时传出的刺鼻熏香气味,种种迹象似乎都指向一个可能……
王女拿到军权,自然能气定神闲,可没有得到任何权柄的小儿子期呢?是不是他在哪儿得到了柳侯不好的消息,所以才会这样痛哭流涕地奔到母亲的寝殿前,仿佛要赶不上最后时刻一般?
有了王子期非同一般的举动,这下子,原本还算平静的局面一下子就失控了,各种不好的猜想流传进消息灵通的庞国上层之中,让人越猜测越是不安。
到了今天早上,大约是趁着王女“执钺”第一天不在宫里的时机,那些在意柳侯情况的庞国宗卿臣工,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这一天去“探望”称病不出的庞侯柳。
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拜见柳侯,说是没组织没预谋的怀桑绝对不信,更别说为首的是负责管理庞国盐池的宗伯麓和掌管庞国染织坊的王妹母嫘,两人都是庞国最核心的人物,也是和柳侯最亲近的族人。
庞国的兵力,一半在庞城卫戍,一半保卫盐池所在的“解”地,宗伯“麓”是除了柳侯外,在庞国掌握最多兵权的人。
他的祖父是柳的生父,柳侯是他的姑姑,他从小在柳侯的照顾下长大,本身也和庞国王族有着错综复杂的血脉关系。
他为人非常谨慎小心,只忠心与柳侯一人,轻易不离开解城,这次会来庞城,必然是从庞城的王族那里得到了某些消息。
至于母嫘,更不必说,当初她自愿放弃竞争拥立姐姐柳,得到的好处就是染织这一母系氏族最重要的传承,可以说,庞丝所有的染织技术,全部都掌握在她这一系的手里,除了柳侯,她是庞国最富有的女人。
两位唯有祭祀和大朝才会聚集在一起的核心人物,一下子带着这么多臣公气势汹汹而来,就连早有预备的怀桑都有慌了手脚,一边命人带着自己的信符去请王女好来,一边却调集更多的人手,内外围住了柳的寝殿。
“怀桑,母柳连我也不愿见吗?你莫不是在骗我!”
母嫘来意不善,对待自己的弟弟也没什么好口气,“我们为王都朝贡准备的丝绸和罗衣全部都准备好了,这些贡品事关国体,母柳绝不会不管不问,你必须让我们呈上以供母柳检验!”
她来时早有准备,身后十几个健妇抬着大小不一的木箱,根本没有放下的意思,明摆着不进去绝不离开。
“夏季酷热,盐池那边因为暑气已经病了几十个盐工,但现在又是晒盐最关键的时候,盐池需要人手,否则一遇到暴雨天,产出的盐就要损失惨重,真要变成这样的局面,没有人担当的起。”
相比较之下,宗伯“麓”的语气就要好得多,但一开口就是意有所指。
“我需要可靠的人手支援,至少要一百身家清白的庞人,这不是小数字,必须要得到柳侯的允许。”
他们要求见柳侯,用的都是最合理的理由,可一贯温和的怀桑却毫不留情地回给了他们两个字。
“不行!”
“那我不进去,我就在门前拜见一下行吧?”
庞国掌管车马的御官吹胡子瞪眼地说,“你让我在门口问一声,只要母柳回了我,我立刻就谢罪离开!”
他就不信了,他们在门口弄出这么大动静,柳侯还能一声不吭。
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