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这天依然勤勤恳恳地忙着筹办驻咸阳办事处。
新衙门已经收拾出来了, 离宫中不算太远, 扶苏亲自过去溜达了一圈, 还见了两位赶巧被地方委派而来的负责人。
扶苏年纪小, 想摆架子也摆不出来, 自然是友善地和他们交流了一番,从他们口里了解起当地的物产和民风,方便他以后细化发展计划。
能这么早来到咸阳的大多是临近咸阳那几个大郡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关于扶苏的那些传言,对待扶苏自是不敢有半分轻慢。
不管是仙人的爱徒还是大王的爱子,可都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听扶苏问的不过是当地有什么特别的鸟兽花木、有趣的奇人异事,他们渐渐也放下心防,给扶苏讲了不少自己知道的东西。
扶苏听得颇为认真, 不时还针对他们提起的花草树木追问细节,甚至还拿出纸笔画了出来,问他们那种植物是不是长这样。
看到扶苏画出来的花木简直栩栩如生,两位地方来的官员都惊了一下,差点以为扶苏是亲眼见过。不过转念一想, 宫中花木众多, 扶苏见过也不是没可能的。
经过一番交谈,两位官员都感觉再聊下去自己要被掏空。他们客客气气地送走扶苏, 转头写信给自己留在家乡的亲朋好友、门客故吏,让他们多收集点有趣的东西, 越多越好, 越详细越好, 他们得应付一个好奇宝宝上官!
好奇宝宝扶苏忙完一天的工作,还被嬴政拎去一起用晚膳。
扶苏惦记着家里的张良,有些食不知味。有朋友远道而来,他因为有差使在身没能第一时间招待就算了,居然连晚膳都不能回去陪好友用,着实不应当。
嬴政瞅了心不在焉的扶苏一眼,开口问道:“以后准备在宫外住着了?”
扶苏如实说出自己的考虑:“住在宫外上朝还近些。”
嬴政顺势问起他所说的那个直邸建得怎么样了。
所谓的直邸,也就是扶苏所提议的驻咸阳办事处,因为集地方办事员办公住宿于一身,所以称之为“直邸”,取直上直下、上下交通之意。
提及公事,扶苏马上应答如流,把直邸那边的进展一五一十地告诉嬴政。
嬴政耐心听完,一顿饭也吃完了,他没再拘着扶苏,随意地放扶苏出宫去了。
扶苏走后,有人前来禀报查探来的消息。
嬴政斜倚在横塌上半合着眼听着。
当初潜伏在韩国的人帮扶苏往张家送了酒,免不了多关注几分,据称张家那个叫张良的小子收了酒没两天,没让仆从跟着,一个人骑着马离开了新郑。
因为嬴政没说要盯着这个半大小子,他们也没有特意让人跟着,只把消息传回咸阳。今天是有人注意到张良进了扶苏新宅那边,才找机会上报给了嬴政。
嬴政摆摆手让人退下。
小孩子要交朋友,当长辈的也不好拦着,只是不知这姓张的小子是真心来投奔扶苏还是有别的想法。如果是前者还好,如果是后者,那扶苏这实心眼的傻孩子怕是要伤心了。
还是先看看吧。
扶苏倒没嬴政那么多想法,他出了宫便径直回了新宅那边。
阔别一年多,张良身上有了不少变化,身量拔高了不少不说,眉眼比之初见时更添了几分洒脱与豁然。见扶苏从外面回来了,张良还问他:“用过晚膳了?”
不知道的人,怕是以为这是他家。
扶苏一点不恼,得知张良也吃过了,便邀张良在园子里散步。宅子是嬴政赐下的,占地面积在咸阳城里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饭后绕上一圈正好消食。
两个人走得离伺候的人稍远一些,扶苏才问:“子房你怎么来了?”
张良意态悠然,说话也很随意:“喝了你的酒,觉得好喝,过来多讨些。”
扶苏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张良。
两人四目相对。
扶苏说道:“你要想喝酒,那当然是要多少有多少。”
张良眉眼之间终于闪过一丝伤怀,有些事不是那么容易下定决心的,哪怕他已经来到咸阳,心中还是免不了有许多犹豫与彷徨,他不确定自己的选择是不是对的,更不确定眼前还是个半大小孩的扶苏是不是真的能承载那么多期望。
当初他们在云阳也每日相对而坐,指点天下大势,三个人各有见解,都畅所欲言。
只是亲眼看到天下战乱频起、民不聊生,与坐在屋中指点江山又完全不同。
张良一直对按取首级数量来给士卒封爵的秦国没有太多好感,可以说每一个秦国将士身上的爵位都是用东方诸国的人命堆起来的,东方诸国对军中的封赏远没有这么直接而残酷。
可正是这种直接而残酷的军功封爵制度,让秦国大军以势不可挡之姿跃升为令六国国君夜不能寐的精锐强师。
如果有别的选择,张良可能不会到秦国来。
他始终认为这样一只被血肉喂养着长大的野兽,哪怕将来能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