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与韩国边境相接, 国界线缠缠绵绵,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很难分得太清楚。
既然是两国交界地, 当然有边境纷争, 你说这块是你的,我说这块是我的, 谁都不服谁怎么办,操起家伙就是干。
所以,这一带的人大多顶着战火苟延残喘, 打仗的时候惨到不行, 不打仗的时候更惨,今天某国的人过来说,你是我们的子民, 该交税了;明天另一国的人过来说, 你是我们的子民,该服兵役了。
反正一年到头, 他们都被逮着使劲薅。
这次秦国要以南阳为跳板, 一举拿下韩国, 得知开战消息的边境百姓逃的逃、慌的慌, 有些胆子小的直接降了, 省得回头韩国战败后秦军认为他们降得不够早、跪得不够标准, 一个手起刀落把他们全杀光。
这批南阳送回来的俘虏, 就是主动跪降的边境百姓。
这批人留在南阳,你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他们, 万一战事起来了他们又给你来个反水, 那问题就大了。
所以南阳那边的临时郡守老腾拍板把俘虏送回来,一来是快入冬了, 搞个献俘喜庆喜庆,好让咸阳这边知道他们有在干韩国,明年军费拨多点,点兵时也多分他们一些。
总之,这批俘虏就这样被送到了王城之外。
一路上扶苏和冯去疾指派的陪同人员聊了聊,大致了解了俘虏的人数。
这批俘虏人数不算特别多,总数只有两三千,比之嬴政动不动从某地征调几万人这种的大动作实在算不得什么。
当然,这是对嬴政而言,如果这批人放到一个县里,能做的事已经很多了。
扶苏和人边走边聊,很快便到了城郊的俘虏营中。
俘虏营离王城不算太近,反倒临近东郊一个县城。县令也是个妙人,想着人来都来了,没让他们闲着,干脆利索地安排他们挖渠建房干苦活去了,反正能干多少是多少,要不然留着白吃饭多浪费?
扶苏到俘虏营中时,负责过来给这批俘虏登记造册的人才刚让县里把俘虏给撵回来。
扶苏原以为这些俘虏会疲惫不堪、满面悲色,不想不久之后他们竟三三两两结伴而归,面色丝毫不见奔波多日且干了半天苦活的憔悴,瞧着反而精神奕奕,甚至还有说有笑,用夹带着乡音的话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听人说扶苏乃是秦国公子,还是长子那种,这些人马上在差役的催促下汇聚在一起,在长者的指引下齐齐给扶苏磕头行大礼。
他们没机会接触什么大人物,不懂面对各种场合、各种上位者要行什么礼,索性直接跪下磕头完事!
扶苏上前扶起俘虏中的长者,让其他人也都起来,含笑让他们按照要求报出自己的姓名年龄与籍贯。
这个县的隶卒已经去云阳县培训过,早听云阳人吹嘘了扶苏无数回,这次亲眼见了,觉得扶苏待人确实和气,不仅对他们温和客气,对这些俘虏也不带丝毫轻蔑,这会儿还和和气气地和几个最年长的俘虏聊了起来。
事实证明,对隶卒进行专项培训还是有用的,原本得费不少功夫的登记工作现在只需要把丁册分发给隶卒们让他们组织俘虏报上各项信息即可。
扶苏对此见怪不怪,毕竟学宫都开一年多了,王城周围这些大小县城的隶卒要是还没培训好效率就真的太低了。
负责这次统计造册工作的人也都习以为常,他们经常负责跑腿,和基层打交道的次数不少,自然非常清楚基层隶卒的变化。
他们却不知道,他们这份“习以为常”让俘虏之中一些读过点书的人心惊不已。
这些人并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假扮成俘虏想混入秦国看看有没有机会做点什么的韩国细作。
这只是一个县,哪怕是临近秦国王城的富县,那也只是个县城而已。为什么上头派人过来说要给俘虏登记造册,马上就能找到这么多能写会记的基层隶卒?
不是说秦人大多大字不识一个,只懂得杀人夺地?
那些隶卒手里拿着的丁册,看着比竹简轻,能记的东西却比竹简要多得多,随随便便一本丁册,记个几百人的信息完全不是事儿。怪不得他们还问每个人叫什么名字!
而俘虏们的反应,更叫这些蛰伏在俘虏堆里的细作开始惭愧――
“我没正经名字,大家都叫我李大郎,是不是就写李大郎?”
“怎么这么多王三?老哥你识字多,能不能给我新起一个啊?”
“我还不晓得我的名字咋写,我能不能看一眼?”
因为这批俘虏干起活来很配合,大大地减轻了县里的劳役压力,隶卒们也没有不耐烦,想看便看,想改名还给参谋,瞧着一团和气。
细作们有些恍惚:大家明明都是同一起跑线,秦国什么时候偷跑了呢?
那几位在俘虏之中很有些话语权的老者心里也和细作们一样震惊。
他们跪降是迫不得已,日子太苦了,他们撑不下去了,饭吃不饱不说,打仗时还要被推到前头,衣服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