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身边除了李固,全是金吾卫的汉子。谢玉璋一路忍着尽量不喝水,便是怕这事,谁知李固竟敢来问。她恼怒道:“我不用,你走开。”
李固只得走开了。
谢玉璋忍着干渴,竟也忍到了晚上在一处阵子上落脚。
李固征了这镇上最大一户宅子,令人拆了门槛,直接把车子赶进了内院里。
谢玉璋想下车,李固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抱进了屋子里,立刻便退出去。
谢玉璋揪着那家的婢女道:“快带我去净房!”
晚间李固叫侍女通禀了才进来,端了一碗黑乎乎糊糊状的东西给谢玉璋:“把这个抹在伤口上,会好得快很多。”又告诉她:“你的人追过来了。”
谢玉璋接了,道:“这个速度回京城,怕不得六七日。你不要管我,我慢慢走,你先回去吧。”
李固道:“好。”
第二日启程,又多了一辆车,李固与这富户借了两个粗壮仆妇照顾谢玉璋。他分了一半人给谢玉璋,自己先骑快马回京城去了。
谢玉璋用了那药,一晚上便好了很多,早上醒来伤处已经开始结痂,勉强能正常走路了。
她把自己的人召来,告诉他们:“我回京城去。”
留了袁进带几个人在身边,却叫袁进的副手先赶回去:“从府里再调些人,把洛园那里护好,叫晚秀照顾好十九娘。”
一路上果然走了六七日,才回到云京。谢玉璋回公主府收拾过,立即便去了林府。
她其实不知道该跟林谘说什么,但又不可能不来请罪。
林谘尚未散值,宴氏接待了她。
宴氏年纪小,头上没有公婆,丈夫温柔,小叔们有礼,一个出嫁的姑子,身份又显贵,又与她谈得来,还十分照顾她。她成亲到现在,都没有已婚妇人的模样,眉眼间依然还带着少女的天真。
知道了林斐的事,她只难过落泪,却不知道该与谢玉璋说什么。因为她们二人与林斐的关系,实不知道该是谁安慰谁。
谢玉璋沉默地等到了林谘回府。
见到林谘,她站起来,只喊了声“三哥”便说不出话来。
你不可以哭,她对自己说,你有什么资格在二哥哥和三哥的面前哭呢。该是由你来安慰他们才是。
林谘的脸上没有笑意,也没有怒容,他此时的面孔就像李固一样让人看不出喜怒。谢玉璋还没有见过这样的林谘。
因从前,林谘见了她,也总会绽出笑容。
“我知道了。陛下都与我说了。”他颔首道,“景山还未归来,等他回来再说。”
只他沉默许久,缓缓说:“不管结果如何,斐斐……一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谢玉璋的眼泪一下便被他激出来。
林斐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前世,她用了自己的一生来报答她那一点子恩情。直到她最后死的时候,林斐都在她身边。她把她的一生都给她了。
今生,谢玉璋自己站了起来,扛起了一切,以护住林斐为第一要任。十年茫茫都过来了,怎地到了该圆满幸福的时候,又走回了老路。
她流泪道:“她以为她报答了我,那我又要怎么样才能报答她呢?”
她和她之间,什么时候才能真的两清,才能真的是个头,才能真的各自安好呢?
看她流泪,林谘把手负在身后,许久,轻声道:“……别哭。”
杨怀深回京,已经是七月中旬。
李固到公主府的时候,谢玉璋在校场练箭。
李固看她一箭正中红心,颔首:“你的箭法已经很好。”
“只开不动强弓。”谢玉璋道,“陛下最多开几石弓?”
李固道:“最强开六石。”
谢玉璋道:“世上没有更强的弓了吧?”
李固道:“也只是能开,日常还是用三石。”
谢玉璋道:“能用三石的也没多少人。”
“还好。”李固道,“大郎、七哥、敬业都能。”
谢玉璋张弓搭箭,到这时候,李固才道:“景山回来了。”
那一箭本瞄准红心,因李固这一句,便脱了靶。
谢玉璋霍然转头,看着李固。
李固道:“林氏还活着。景山没追上。”
还活着,活着就好。
李固看到谢玉璋撑了许久的肩头终于放松了下来。她道:“活着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李固点点头。
谢玉璋又射了一箭,这一回,正中红心。
她问:“陛下何时南狩?”
李固道:“我的船已造好,只将士须适应。”
飞虎军以北方人居多,许多人不会水,也一辈子没坐过那么大的船。李固说:“最迟明年,或许今年冬日亦可,看情况。”
谢玉璋道:“若荡平江南,屠了高氏吧。”
李固答应:“好。”
谢玉璋道:“带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