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知道“可汗宠爱殿下”。
她没有孩子,真是万幸。可以无牵无挂地离开草原,没有后顾之忧。
“别哭。”他吻着她鸦青秀发,“已经回来了,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谢玉璋放声大哭。
这哭却不全是假的,她辛苦八年,终于改变了这一世的人生,这中间种种,的确是值得哭一场的。
直哭得酒意都泛了上来,头都发昏。她脚下一软,李固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扶稳。
谢玉璋却扭身推开了他。
李固怀中乍然一空,那柔弱无骨的手也从他的手中抽离。
谢玉璋再转回身,已经用帕子拭干了泪痕。只那眼角鼻尖还都红红,嘴唇哭得微肿,红润润的泛着光泽。
李固的目光才盯在那唇上,谢玉璋已经福身一礼:“永宁失仪,请陛下恕罪。”
刚才把一切苦难疼痛都哭出来的柔弱女郎被她收敛了起来,此时,她又是大殿之上那个进退有度、应对得体的谢玉璋了。
李固薄唇微抿,托住她的手臂将她托起,低声道:“不必。”
又道:“坐着说话。”
这间暖阁临水,夏日里将扇拆掉,凉爽;冬日里烧上地龙,阳光透过琉璃窗洒进来,温暖。
内间里有一张大坐榻,谢玉璋和李固上榻,相对而坐。
李固提起桌上茶壶,倒了一杯茶给她:“润润喉咙。”
谢玉璋哭得声音有些喑哑,接过杯子啜了一口。茶是预先煎好的,没有姜葱红枣的味道,只有淡淡的咸味。
谢玉璋握着茶杯道:“听说如今云京都不煮茶粥了,全是这般煎茶。”
她感叹:“我离开太久,现在流行什么,全不知道了。”
李固道:“习惯一阵子,很快便会都知道了。”
谢玉璋“嗯”了一声,屋中随后一阵安静。
过了片刻,谢玉璋摩挲着温润的茶杯,缓缓对李固道:“那年在漠北,我听到消息,是你平了北方,在云京登基。我便知道……中原于我,是可回的。从那时起,我在草原所做的一切,都以‘回来’为最终目的。”
李固凝视着她。
眉如翠羽,肤如白雪。
窗上镶嵌的琉璃尽量的打磨平了,但琉璃本身便有稠浓厚度的不均匀,便将洒进来的阳光折射成了几道细细的色彩,投在了她一侧的脸颊上。映得那肌理细腻,红唇殷殷,更添丽色。
谢玉璋抬起头,道:“我在草原上做了很多事,有些是我不喜欢的,有些以人命为代价,但我没办法。”
李固点头:“人生在世,多数人都身不由己,连我都是,何况于你。”
谢玉璋道:“有一事,我不想欺瞒陛下,陛下该知道。”
李固道:“你说。”
谢玉璋看着他,平静地告诉他:“阿史那乌维,我的丈夫,是我亲手杀的。”
李固望着谢玉璋,眸中精光摄人。
阿史那乌维死在这个时间节点上,说是意外,蒋敬业和李固都不信。他们都知道这中间必然发生了什么,并极有可能跟谢玉璋有关。
但李固没想到,阿史那乌维竟是被谢玉璋亲手杀死,更没想到,谢玉璋会坦然将此事告诉他。
杀夫绝不是什么好名声。一般的女子,不该尽量隐藏此事真相吗?
李固道:“为何要告诉我,你可以不必说。”
谢玉璋道:“因为陛下封了我作公主。”
李固道:“你难道真想做女冠?”
谢玉璋道:“当然不想,我想着先提出来,陛下必然不准。我好歹立了功,陛下怎么都得封赏我,十有□□是诰命。我假装推辞一下便受了,以后在大穆便有身份了。多好。”
好一番小算计。李固忍俊不禁。
阳光洒在男人的眉眼上,笑意让他年轻了好几岁,仿佛昔日的青年。实际上,他现在也不过才二十八岁。
只是人们总是会忘记皇帝还如此年轻,只感受得他的威严。
谢玉璋一呆。
李固问:“怎了?”
谢玉璋长长吁了一口气:“陛下从前,从没对我笑过。”
李固笑意隐去,沉默片刻,道:“从前,没机会。”
谢玉璋道:“我实是料不到陛下竟还记得当日之言,竟又让我做了公主。”
李固道:“我说过的话,都记得,都算数。”
“我知,所以,益发觉得得让陛下知道此事。”谢玉璋放下杯子,双手放在腿上,目光落在几案上,“因为我知道,陛下怜我,很大的原因是陛下还当我是八年前的那个宝华。但,我不是了。”
她的手握了拳。
“那一个宝华,请陛下忘记吧,只当她已经死在草原上便好了。”她垂着眼说,“我,是一个会杀死自己丈夫的女人。人若知道,皆会厌憎。”
李固问:“何故突然杀他?”
谢玉璋的头垂得更低,涩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