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谁若觉得我不可靠,现在就可以离开。”谢玉璋道,“我的国既已亡,我也不敢再当公主之称。谁想自谋出路, 宝华决不阻拦。”
王忠仓啷抽出了刀, 大吼:“谁想走的, 现在就滚!”
仓啷啷一片金属摩擦声, 谢玉璋身边的卫士们纷纷抽刀, 对人群怒目而视。
这近五年的时间, 和谢玉璋磨合得最好的就是卫队。自王忠起, 都能做到对她的命令绝对服从。
且独狼难活。比起平民, 他们这些步卒出身又在草原上经历过战火洗练的男人更加知道抱团的重要性。
被这些汉子拿着锃亮的刀指着,哪怕心里有什么, 又有谁敢说出来呢。更何况,眼下, 此时, 除了跟着宝华公主,谁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出路了。
仔细一想, 跟着公主……他们不是一直过得都还挺好的么?
刚才那空得难受的心里,不知道地就又满了,踏实了。
那刚坐在地上哭喊失国的文士爬起来, 袖子抹了把脸, 扶发髻, 正衣冠, 哑着嗓子道:“殿下所言极是!是草民错了!”
他大声道:“殿下是我大赵皇家血脉, 是君。殿下在哪里,草民就跟着殿下到哪里!”
有人带头喊:“愿追随殿下!”
很快就喊声震天, 呼啦啦跪下了一大片。
险些散乱的人心,又一次稳住了。
让众人散去,谢玉璋把她最心腹的人都带回了自己的大帐。
众人还沉浸在刚才公主的那些话里,觉得公主身形虽纤细,却给人一种说不来的“靠得住”的感觉。
激动的心情带进了大帐里,大家都觉得得说点什么表表忠心才是。哪知道还未张口,谢玉璋走到主位转身坐下,第一句话开口便问:“大家想回云京吗?”
众人忽地都呆了一下。
云京……
云京啊。
那高大巍峨的城墙,商铺鳞次栉比,宽阔街道人流如织。
马大娘的肉饼,张家铺子的冷淘,夏日里怎么都得去喝一杯冰饮子,再在云京仿佛要开到天亮的夜市里游逛到半夜。那夜市的灯火都还在记忆中,却模糊成一片。
很多人眼睛都湿润了。
谢玉璋看过每一个人的眼睛,便懂了。她点点头:“大家都想回去。”
怎么可能不想回去呢!
可是,公主才刚刚在外面讲了那样激昂提气的话,谁能在这个时候说“我想回云京”给公主泄气呢。众人都微微垂下头,躲避开谢玉璋的目光。
连袁聿见此,都微叹。
大家的耳边却忽地响起了公主的声音。
谢玉璋说:“我想回云京去。”
众人愕然抬头。
谢玉璋却面色肃然,道:“不,我说错了。不是想回,是,我要回云京去。”
“这些话,不好同太多人讲。人多口杂,难免传到可汗那里去。”谢玉璋说,“所以我只同你们讲。现在在这里的,都是这四年多来已经彼此知道值得信任的人,既然如此,我就跟你们交待清楚。”
“我和亲来此,是为了赵国与漠北边境安宁,不生战火。如今,大赵已经亡了,这和亲已经没有意义了。”
“赵虽亡,我们却始终是中原人,自当回中原去。做什么在这里过这种生活。”
“可是,可是……”有人忍不住道。
谢玉璋看过去,是赵盛。赵盛鼓起勇气说:“以殿下的身份,如何能回去?”
听说京城的皇族都被圈禁了。
谢玉璋微怔,忽地醒悟,问:“你们不知道是谁攻下了云京吗?”
袁聿道:“我们还没来得及去打听,先听到消息的人就已经闹起来了,匆匆地去请了殿下。只仿佛听说,是河西军?”
“原来如此。”谢玉璋道,“那我告诉你们确切的消息吧,没错,是河西军。”
从来都笨嘴拙舌不善说话的王忠这时候突然开口了。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问:“河西,现在是将军在说话了吧!”
将军?
但不提姓氏,只称呼将军的,在谢玉璋最心腹的几个人心中只有一个人。
河西十一郎,李固!
众人静了一瞬,忽地懂了作为赵公主的谢玉璋怎敢在亡国后平静地说“要回去”了。
虽然是四年多前的事了,但提起李将军,众人都想起了那个不疾不徐,一直控着马速行在公主的翠盖宝车旁的青年。
每当公主露脸,青年将军的目光便再也移不开。
为了公主,在众人都畏缩之时,他挺身而出,挡在了老可汗的面前。
为了公主,他在雪夜里痛揍了那时候还叫王石头的王忠。
送亲人回去的时候,他走在最后面,他最后看的那一眼,看的不是别人,是公主。
其实就在刚才,在属民的聚居地时,他们这些人的心里也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