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霍奉卿戳穿自己只是虚张声势,云知意并没有恼羞成怒, 反而坦然承认了:“没错, 就是诈你。你要说吗?”
“如今言大人被卷进来了, 你竟不急?”霍奉卿很是意外。
云知意撇了撇嘴:“有什么好急?又不是陈琇提了我爹, 旬会合议上就一定能通过这项任命。而且就算通过了, 我爹也未必就会欣然接受。”
她爹言珝算是世人眼中最常见的那种官, 圆滑通透、明哲保身,不为恶,却也不会横冲直撞到处得罪人。凡事按部就班,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联合办学这件事明摆着是田岭与霍奉卿的战场,按她爹一惯不惹是非的做派,定会设法不让自己入局,不必她瞎操心。
“你们到底想借联合办学搞什么鬼?”云知意最在意的还是这个,“为什么你非要推动这件事?”
霍奉卿敛笑垂眸,谨慎斟酌后才开口解释:“陈琇为完成章老在原州各地广开蒙学的夙愿, 被逼急后自作主张,提出‘邺城庠学和官医署联合办学’, 以此换取官医署不再继续争夺这次的拨款。”
“官医署如今是你们州牧府在管, 一旦官医署和庠学联合办学,你就有机会透过庠学抢夺学政司治权。”云知意直接将话挑明了。
霍奉卿点了点头。
云知意以指尖轻挠眉心金箔:“咦, 这么说,陈琇其实是跟你站一边的?她是盛敬侑放在田岭跟前的……暗桩?”
“她和盛敬侑没关系, 和我更没关系, ”霍奉卿想了想, 还是叮嘱一句,“不过,我一直看不透她与田岭是怎么回事。你平日防备着她些,别走太近。”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云知意有点尴尬,反手挠了挠后颈,“罢了罢了,你接着说。”
难怪上辈子霍奉卿时不时偷看陈琇,原来是很早就怀疑她站到田岭那头了。
霍奉卿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总而言之,若没有陈琇这次的变数,学政司在田岭手里将始终是铁板一块。这种天赐良机,绝不会出现第二次。”
田岭如今在原州近乎只手遮天,其中有个原因就是长久把持着学政,这等同把控着整个原州所有寒门年轻人的上升通道,也主宰着大家的所学所信。
寄望通过求学改变命运的年轻人几乎都要从他手中过一遍,所以他在原州的影响力才会越来越大。
若能将学政司从田岭手中抢过来,无异于断了他一条臂膀。
霍奉卿这次想要做的,就是赶在章老离任之前,借助联合办学使邺城庠学甚至学政司成为困住田岭的一方泥淖,慢慢渗透甚至从田岭手中抢过学政司治权。
但世间从来没有不付出代价的胜利。
联合办学这步棋的负面,就是在接下来的几年里,霍奉卿必须不停地逼迫田岭那边的人出错,再通过问责一步步蚕食鲸吞,将学政司彻底清洗一遍。
这个过程中,相应掌事官员及授课夫子人选必然会频繁变动、课业结构会不停拉锯调整、甚至书本内容及应考要点都会改来改去……
这些事在普通人眼里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麻烦,但对求学时代的年轻人而言,其影响几乎是致命的。
原州偏远,加之田岭处心积虑作梗多年,教化上本就已远远落后于中原各州。
在今后那可想而知的数年学政乱象里,若不是天资拔群或有家学辅助者,根本就学不到什么,很大一部分寒门学子注定会成为“学政司掌控权争夺”的祭品。
这个隐患,云知意在最开始就察觉到了,所以之前才会那么激动地与霍奉卿吵到摔门。
“在这件事上,你我的着眼点南辕北辙,谈不上谁对谁错。除非我让步放弃这个重创田岭的机会,否则我俩始终无法达成共识。”
话说到这地步,霍奉卿也豁出去了:“我一直不希望你介入此事,就是因为这样的破绽田岭不会露出第二次,我不能放弃。”
说出这些,对他而言并不容易。谁不希望自己在心上人面前永远只有好的一面呢?
可他既选了这条路,就无法在半途改弦更张,只能赢,不能输。
他屏息望着云知意,忐忑的目光不放过她神情的任何一点变化,仿佛在等待宣判。
云知意瞟了他一眼,沉重地点了点头:“好吧,我明白了。”
原本霍奉卿已经准备了许多说服她的话,万没料到她这么痛快就偃旗息鼓,顿时傻眼。“你……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你们这些手段虽然很讨厌,但你有你的道理。你们这些谋大局的,心脏手狠,道理还能压死人!”云知意烦躁地轻嚷着,两手用力搓搓脸自己的脸,也不知是在与谁置气。
“那我先静观其变吧。若是章老指使陈琇拖我爹下水,那就表示他老人家也希望田岭倒,但不想容忍你和田岭用学政事务来斗法。反正我就是目光短浅,若真是章老出手,我一定帮着章老,管你和田岭在这件事上谁输谁赢。”
她在尽量求同存异,这样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