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要有足够大的好处,又刚巧在足够好的时机,他们才会出手,”云知意笑得有几分不屑,“这次时机就够好。有州牧府官员涉案,刚巧盛敬侑新官上任,这案子能给盛敬侑一个下马威,他们当然不会错过。”
抓了那些注资黑赌档的小东主,案情审得一清二白,那几位州牧府官员就要被公审。
先让百姓对这几人尽情唾弃,之后顺应激愤民意,一举扫清所有黑赌档,就可强化原州百姓心中“州牧府全是狗官,幸亏有州丞大人头顶青天”的固有印象。
“……待黑市赌档案彻底结案公示后,因为涉事者里有州牧府官员,州丞府再按律启动对整个州牧府及盛敬侑的弹劾问责。如此,办这件案子的真正初衷就完全达成了。”
这些门道,上辈子的云知意也是几年后也明白的。
小梅啧啧称奇:“开了眼了。这么一来,无论弹劾结果如何,原州百姓都会觉得‘新来的州牧盛大人也不是什么好官,只有州丞府靠得住’。”
“可不是?”云知意扬唇,笑意不达眼底,“百姓看人看事总是简单的,所以民意其实很好控制,就看谁功夫下得深。”
小梅同情唏嘘:“这么说来,那盛大人也挺可怜,新官上任就挨一记闷棍。您参与了查这案,在他眼里怕是成了帮凶。难怪您要借雍侯世子的事送他份人情。”
云知意边走边道:“其实,不管这次我参不参与查案,他这位新任州牧都一定会被人找茬。不是这件事也会是别的事。”
州丞府把持原州实权几十年,岂会轻易拱手让人。无论谁坐上原州牧的位置,都会成为靶子。
小梅虽是婢女,到底是从在云知意祖母跟前耳濡目染,有时也会动动脑,不懂就问。
她道:“若所有官员都只顾着下深功夫去控制民意,以此稳固手中权力。那不就没人真心做事了?倒也奇怪,两府党争从未间断,原州却并没有民不聊生。大小姐,这又是为什么呢?”
云知意举目望天:“因为原州从来不缺只会闷头做事的傻子们,前赴后继。呵,也不知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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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云知意进了书房,端坐案前开始磨墨。
这次她暗保了薛如怀,不出意外的话,顾子璇就不会被牵连、不会被排挤到偏远的槐陵县做小小尉官。
等到“送秋宴”时,彻底了结与霍奉卿之间的旧年恩怨,她在邺城就不欠任何人,总算可以心无挂碍地去做更重要的事了。
研好墨,云知意闭眼回想良久,才郑重提笔,认认真真写下“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
是霍奉卿已故祖父霍迁的字体,但她笔法生疏,左看右看也只得三成精髓。
她懊恼地将那字纸抓起来揉成一大团,改拿了篇《海棠赋》摊开在案头,用漂亮的宫体小字漫不经心地抄写着。
这种字体以慵懒娇软为上,对云知意来说不需要过脑子,她只有心烦时才会写这种字体,算是自己逗自己玩的小游戏。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小梅便在外叩门禀道:“大小姐,二少爷又来交功课,还是霍家大少爷陪着。”
云知意笔下稍顿,蹙眉嘀咕:“盛敬侑还没死心?昨日都被人堵在府中出不了门了,怎么还想不明白?”
黑市赌档这案子,是州丞府选好要用来捅他的第一把刀,无论他再怎么绞尽脑汁,州丞府都绝不会放手让他抢。他如今唯一的生门,就是好好准备迎接雍侯世子、筹办“送秋宴”。
总盯着她、盯着黑市赌档案,这不是瞎耽误功夫吗?
云知意压着烦躁想了想,扬声对小梅道:“让他俩到书房来吧。”
若是上辈子,她必定不管不顾地直接谢客。但上辈子这种我行我素让她吃亏太多,如今得学着圆滑些。
稍顷,小梅领着二人进了书房,又在桌案上新添两盏茶。
“都坐吧。言知时,你近来突然转性,爹应该很欣慰。”云知意随口说完,慢条斯理写完最后一字。
言知时噎了噎,干笑:“快十六了,是得比从前醒事点。”
“也对,求学从来不嫌晚。既然有心奋进,那就别只练字了,该念的书也捡起来吧。”云知意将笔搁在砚台上,这才抬起头。
与霍奉卿一照面,她就惊讶得脱口而出:“霍奉卿你昨晚……偷牛去了?”
霍奉卿天生肤白如玉,此刻眼下淡淡乌青看起来特别明显。
听她这么一说,言知时噗嗤笑开:“还是长姐文雅。我早上见霍大哥第一面时,就忍不住怀疑他……”
霍奉卿冷冷扫来一眼,让他倏地住嘴,讪讪缩了缩脖子:“当我没说。”
云知意有心打岔,不想给霍奉卿任何刺探她口风的机会,便故意追着言知时问:“怀疑他什么?话说一半很欠揍的。”
言知时斜眼示意霍奉卿,表示不敢说。
他这样,云知意倒真被勾起几分好奇,索性诱之以利:“你不是一直想在宝悦阁买把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