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殿后殿里, 一关上门,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师兄弟三人围坐一圈。
“就这?就这?”胡离以手捶地,无奈道, “七五就给我看这?”
“总不会就这么放过他。要这样,那也太窝囊了。”司悬亦是皱眉,“方才看七五的模样, 他是不是另有准备?”
“平时他看起来就不怎么凶, 只懂得修行,让他打孔疏的脸,他顶多说一句‘三十年河东’,连‘莫欺少年穷’都说不出来。他就不是复仇流的主角。”
林信从乾坤袋中抓了一把符咒:“实在不放心的话, 那就进去看看吧。”
他翻了翻, 从里边找出一张画着瞬移的小阵法的符纸。
“或许可以用这个。”
变作本心模样, 一只小蜘蛛、一只小狐狸, 还有一块小石头。
他们用符纸掩去身上的气息。
由大师兄拖着那张绘着阵法的符纸, 从无极殿的梁上爬过去, 悬下蛛丝, 随后准准地落在了玉枢仙尊面前。
玉枢仙尊原本盘着腿, 入定似的坐在殿中, 看见眼前的小蜘蛛, 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无奈地摇摇头, 便朝他伸出手, 让他到手心里来。
蜘蛛将符纸放在仙尊的掌心, 阵法微动,一只只有巴掌大的小狐狸便掉到了仙尊的手中。
玉枢仙尊一手蜘蛛,一手狐狸,分别摸了一下,随后用神识问道:“信信呢?”
小石头从狐狸缠得紧紧的、七条毛茸茸的尾巴里探出头来:“师父,我在这里。”
玉枢仙尊笑着直摇头。
这一遭无声无息,殿中没什么人知道他们进来了,偶然瞥见玉枢仙尊手中多了几个东西,也不敢多看。
殿上栖梧与孔疏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小案,月老坐在正位上。
他二人面无表情,目光也不落在对方身上,
案上摆着两卷文书——大约是他二人的婚书,一支玉简从中折断,一盏姻缘灯。
“……听告六界,再无瓜葛。事毕。”
那头儿,月老话音刚落,孔疏便豁然站起,拿起案上婚书,卷了一卷,凑近那渐渐熄灭的灯盏,借着最后一点火焰,将婚书烧了。
那婚书写的时候,用的是月老天喜峰中特有的锦宣金墨。烧的时候,却也是寻常的黑颜色的灰烬。
灰烬四散。
孔疏拂了拂衣袖:“留之无用。”
他转头,朝月老做了个揖:“今日亦是我与南海长泽殿下订立婚约的日子,烦请你老再走一遭。”
月老无法,看看栖梧,见他没什么反应,再看看孔疏,站起身来,回了礼:“自然。”
坐在玉枢仙尊手上的三个小徒弟很焦急,像看球赛一样焦急。
“就这?就这?”
“走了?走了!”
“大招呢?大招啊!”
殿上九级白玉阶,孔疏下了台阶,同自家长辈说了话,又走到玉枢仙尊面前,道:“之前就给仙尊递了柬,仙尊也请。”
玉枢仙尊淡淡地笑着道:“本尊殿中有客,得了闲,会去的。”
忽然听见身后栖梧唤了一声:“孔疏。”
孔疏回头看去,只见栖梧仍在九级阶上,比他高出许多。
凤凰本该尊贵,带着上位者的威压。他斜眼睨着孔疏,拂着衣袖,缓缓站起。
孔疏定了定心神,稍抬起头,回看过去:“何事?”
栖梧站到殿中,语气平常地问了一句:“你知不知错?”
孔疏梗着脖子:“我没错……”
不等他再说话,栖梧已然知道他的意思了。
跟在他身后的青鸾随侍,双手捧着帛书上前。
栖梧拿起那卷帛书:“你既不知,还请你跪下接旨。”
凤凰座下总管百鸟,只不过凤凰一族长居神界,与仙界极少来往,所以也极少过问各族事务。各族族里,大约都不怎么记得有这一件事了。
孔疏一甩衣袖,不情不愿地走到阶下,掀了掀衣摆,跪地俯身。
栖梧道:“你说你不懂,今日本君教你。”
“骄纵蛮横,撒诈捣虚;视族群为棋子,以政事为儿戏。”栖梧顿了顿,“我看你,是要走火入魔了。”
“你爹把族长的位置传给你,也实在是老糊涂了。放任你们一家胡闹,只怕你们一族都要在这世上亡了。”
“从今日起,本君接管你族。此事由重渊帝君与天君一同商定,你若不服,可以去问。”
栖梧站在殿上,将帛书往前递了递。
孔疏伏跪在地,双手抓着衣摆,不愿意伸手去接。
栖梧的手一松,那帛书便摔落在地,滚下一级一级台阶,滚到孔疏面前。
不再看他,栖梧转头,对孔疏父亲、孔雀族的老族长道:“本君明日便去你族上任,劳你准备。”
老族长如遭雷击,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