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主,主母,是我无能,未能照顾好郎君……”
山昭一听,拔脚就朝里间跑了过去。
杨郡君诧异地看了广源一眼,松开神容的手,连忙也往门帘而去。
眼前几人都去了。
下一刻,里面传出了杨郡君撕心裂肺的哭声:“宗儿……”
神容像是被这一声哭喊惊醒了,走回里间门口,手指捏着门帘,终于又揭开,慢慢走进去。
床前站着纹丝不动的几人。
杨郡君跪在床前,往前扑在躺着的男人身上,早已泣不成声:“宗儿,你睁眼看看,睁眼看看我们啊,四年了,为娘终于能来看你了……”
山昭在旁低着头呜咽:“大哥……”
床尾站着山上护军,直身垂眼,看着床上的儿子,如一株枯松,不言不语。
神容看着他们,胸口一点一点起伏,越来越剧烈,想叫他们都别哭了,人还没死,哭什么?
启开唇,却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知多久,山上护军伸手去扶杨郡君,却被她推开,她只扑在儿子身上,声嘶力竭,再不复平日山家主母的庄重:“起来啊宗儿,让为娘替你!你起来,有什么不能说的苦都让为娘替你受吧……”
神容想起来了,她刚才要去干什么?对,要去找大夫。
她转头出去,脚步飞快。
到了门外,却被东来及时拦住,他垂下眼帘,低低道:“少主,城中能找来的大夫都已找了。”
她脸上已无血色,东来必须阻拦。
神容冷着脸:“让开。”
胡十一忍不住跑到跟前:“难道头儿他……”眼眶瞬间红了。
“他什么?”神容喉间干涩,如有钝刀在割,听见杨郡君痛彻心扉的哭声,冷冷说:“他分明还没咽气,幽州这么大竟连个有用的大夫都没有,不过如此!没有就去檀州找,再没有就去河东,去洛阳,去长安!”
她往外走,去寻自己的马。
身后有人走了出来。
那群铁骑长忽而退后了几步,站直了,皆面朝着那人,沉肃而立。
那是山上护军,怀里扶着已经晕去的杨郡君。
两名山家随从立即上前,左右搀扶住她去安置。
在场的人都沉默无言。
山上护军一一看过在场每个人的脸,朝神容走了过去。
神容没留意,她一心急着去寻医,身边始终紧跟着东来,刚刚一手牵住缰绳,转身就被人拦住了。
山上护军站在她面前,声音沉哑:“别奔波了神容,你脸色不好,我派人替你去。”
他挥了下手,跟来的山家军中有人抱拳,骑上马走了。
神容看到真有人去了,才轻喘着松开了手。
“看到他们我便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山上护军看一眼那边的一群人,眉压着,额间挤出深深川字:“没想到他真把他们带回来了。”
神容看向他:“那些都是他的卢龙军。”
“我知道,”山上护军点点头,看着她,眉宇间一片浓重的沧桑,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你们的事我也听说了。我有些话与你说,如今他已到这个地步,或许是时候让你知晓一切了。”
神容心往下坠,轻轻合住唇。
……
黄昏已重,夜又将至。
隔壁屋里,山上护军直到此时才终于将要说的话说完。
起身离去前,他郑重说:“当年的事叫你受委屈了,是我山家对不住长孙家。”
神容看着他离开了,竟然什么心绪也没有,从门里出去,往隔壁走。
门口依然站着那群人,不知道他们就这样等了多久。
神容从他们面前经过,没有看他们,直直走入屋中。
忽闻两声急促脚步响,军医又奔入了里间。
广源在里间门口抬起脸,满眼泪水:“夫人……”
神容心口忽如重撞,快步走过去,掀帘而入。
山家的人还在里面站着,除了杨郡君。
“好了,别再折腾他了。”山上护军站在床边,声音似无比疲惫。
军医站在床头,一根一根拔去床上人身上的银针。
神容瞬间手脚冰凉。
这里加了一盏一盏的灯火,透亮照着这一方空间,如在白昼。
可床上的人始终躺在一层深深的阴影里。
军医脚步沉慢地退了出去。
山上护军沉默地站了一瞬,吩咐身旁:“去把东西取来。”
山昭抹了眼,出去时脚步都在踉跄。
山上护军看着床上的山宗:“我本是来替你做证词的,现在大概是不需要了,你以往的东西我带来了,现在就拿来给你。”
山昭回来了,双手托着叠得齐齐整整的一捧玄布。
山上护军转身,两手拿了,振臂一展,缓缓盖在山宗伤痕累累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