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万卢龙军,只剩了五千,眼前的还不足两千。
山宗闭了闭眼,睁开时吐出口气,眼底泛红,刀一提:“跟我走,我带你们回去!”
“真的还能回去吗?”薄仲问。
“必须回去。”山宗说:“朝中已易主,新君对幽州之事一无所知,此番一战,我已被查,这是难得的机会。卢龙军要想一雪前耻,为死去的同袍正名,就必须回去!”
薄仲一下从河里站了起来,山林间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一雪前耻,这不就是他们等到今日的希望。
胡十一在旁看到现在,才从震惊中回味过来,许多事仍云里雾里,看向山宗,却觉得他好似已经计划了许久一样。
难怪会一得到机会就来了,只怕是已经等太久了。
……
再次等到天黑,众人才能动身。
一支两千人的队伍已算长,但在浩荡广袤的山脉间并不显眼,此时已经到了山林边沿。
那八十道身影早已与他们同在一处。
久别相认,几位铁骑长相见时不禁哽咽抱拳,有的兵只是嚼起了军中久违干硬的军粮,就哭出了声。
但现在,他们都静默无声地跟着山宗,准备出去。
夜幕一点点降临,笼盖四野。
胡十一蹲在林边,照顾好了自己受伤的兵,回头又打发了两人出去探路,再去看山宗,发现他始终没怎么说话,这一路平静而沉默。
不知怎么,胡十一想起了刚建军所时的情形,那时候他刚任幽州团练使,就是这样,沉冷狠戾,练兵狠,制乱狠,这些年下来始终手段狠绝、以暴制暴,无处不绝情。
仔细想想,好像也就打金娇娇来了幽州,他才有了一丝人情味儿。
他挠着下巴,想说什么,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头儿,”薄仲走过来,小声道:“这些年那些狗贼还一直盯着咱们,孙过折占据蓟州做了‘泥礼城’城主,一心要把咱一网打尽,他还总喜欢活捉咱们的人,此番只要出山就一定会遇到阻截。”
山宗看一眼林外的天,月黑风高,正是启程之时,“这回谁阻截都没用。”他起身,抽刀先行:“走!”
众人顿时应命上路。
夜风刮了过来,携带尘沙,拍打着人的脸,但这是密林外面的气息,重回人世的气息。
远处隐约有几声马蹄声经过,夜晚还有敌兵在四处巡逻。
队伍只能贴着山林边沿游走,脚步声藏在风尘呼啸里,一路往回关方向。
前方忽然出现了火光。
胡十一立即回头示警:“头儿,前方有敌兵。”
一队骑兵的马蹄声在接近,后方已有卢龙士兵伏地贴耳辩音,起身后报:“约有百人,朝这里来了。”
比惯常的数量多,说明他们已有所察觉了。
一支两千人的队伍,恐怕无法避开他们的眼。
山宗声音幽冷:“能避则避,避不过,就送他们去祭奠第六铁骑营。”
顿时身后八十人一起抽了刀。
每至夜半风就转寒,在关外无遮无拦的大地上呜嚎,犹如鬼泣。
队伍不过刚刚快到那个镇子附近,离幽州关城还远,可已经必须要远离山岭,无所依恃。
持火巡逻的敌兵已经近了。
荒野里一片黑黢黢的,枯草起伏,马蹄踏过去,四处乱踩,手中宽背弯刀在手里四下挥砍。
不知是谁一挥火把,一下对上了枯草丛里一双阴骇的双眼,左眼上白疤悚然,紧接着就被一刀抹过了喉咙。
碰上了,已经避不过。
顿时周围黑影四起,包围向这群骑兵。
赫然数千身影,却无一丝声音,除了迅疾的脚步在移动,只有关外胡语在嘶喊。
火光一支一支灭了,人声渐息,周遭利落清理掩埋干净,只余下风里散不去的血腥气。
远处,却忽有更强烈的声音传了过来。
一个兵低低道:“头儿,又有马蹄声。”
山宗已经听到了,拎着刀朝声音的来源方向望去。
那里是漠北方向,敌方调兵回去的方向。
胡十一忽然匆匆跑至他跟前,喘着气道:“头儿,去探路的人回来了,他们调换兵马的速度比原定的快,大部已经不分日夜赶来回防了!”
众人皆无声聚拢。
一旦被大部缠上,可能就走不脱了。
山宗立即提刀转身:“随我撤!”
下一刻,大风已将那阵声音清晰地送来,沉重如雷。
……
蔚州一连几日天清气朗。
驿馆内,赵国公特地又穿上了那身厚重的国公官袍,整肃地在厅堂里坐下,接了一盏馆役送来的热茶汤,看一眼门外,皱起眉:“什么时辰了?”
门外一个护卫道:“回国公,已是申时了。”
赵国公闻言手中茶盏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