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姐,云小姐?你怎么了?”何氏的声音依旧轻柔,疑惑看着云娇的模样还能看出眼中满满的真诚。
云娇瞬间回神,刚刚那清脆的一巴掌好像是她的幻觉,面前的何氏脸上既没有巴掌印,也没有突兀被打的错愕,周围的花女也都在细心听着花农们讲授的东西。
云娇揉了揉眉心,压着要动手的巨大渴望,摆摆手,“我没事,只是昨晚睡得不好。”
她灵动的双眼看起来有些疲惫,黑白分明的瞳孔中依稀能看到几缕血丝。
她软着声音,听来娇娇的,可何氏不知为何,心底里升起一股怪异之感。
在她跟着曾小姐来到牡丹园,曾小姐又向这些个同情心多得没边儿的小姐们讲述了她的遭遇之后,每每和那些个小姐们遇见,多多少少都能得到些关照,亦或是银钱赏赐,有的就算吝啬赏赐,也总会留下几句话,以表善心。
唯独眼前这一位满园中最美的云小姐,对她从来不假辞色,甚至偶尔看到她时,目光还会变得极为淡漠。
何氏想不通原因,故而想接触接触这位云小姐,看看她对自个儿究竟是个什么想法,为了换到她跟前来,她私底下可没少使力。
毕竟这些花女们都是要去侍奉贵人的,若是她能攀附上一二,也许那个地方她还能回得去。
如今看来,满园的花女,这最美的云小姐是最有前途的。
“听闻你丈夫死了?女儿也病着?”云娇立在树荫下,阳光落下,尽数散在她周围,照不到她一星半点。
何氏脸上的笑容忽然没了,带了点哀伤,眼角也好似能流出泪来,不过她控制得很好,想流不能流才最悲伤,未出阁的小姑娘瞧了她如今这模样,原本只有涓涓小溪的同情心怕是要泛滥成江河。
“云小姐说得对,小妇人丈夫丢下我们母女俩走了……”她声音渺渺,听着有点儿神伤,但又因着在主子面前,不敢表露。
不过这话说得极有技巧,大齐百姓讳死忌伤,此二字向来不挂在嘴边,何氏‘走了’二字一出,瞬间将云娇的‘死了’二字衬托出来,显得她格外不近人情,说这话,不像是在关心人家,反倒是在挖苦讥讽。
云娇吃饱了撑着才关心何氏,她就是在挖苦讥讽何氏,只是这人好似没听出来,还把她当成普通闺阁女子对付,且还敢耍小心眼。
“他什么时候死的?”听这声音,好像全然不知自己在挖别人伤口,娇娇俏俏的带了显而易见的好奇。
何氏脸上的哀伤有多来点,她抬起眼眸看了云娇一眼,确保云娇看到她眼中痛意,才低下头讷讷道:“快一年了。”
“没满一年啊……”云娇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拉长的音调更是给何氏强烈的嘲讽的感觉。
她心中无端升起一丝难看,抬头便看到云娇的视线正巧落在她袖中掉出的金镯子上。
几乎是下意识的,何氏把手腕缩进灰扑扑的袖子中,只是刚刚那一抹金光已在她眼底扎了根,显得格外刺目,且让何氏无端升起一股被嘲笑的屈辱。
她丈夫才死了不到一年,她竟然带着金镯子!
她怎么就忘了呢,忘了这里的人虽然好糊弄,但也有不蠢的。
何氏觉得手腕发烫,这边云娇已经高声道:“汤妈妈,可以给我换一个花农教习吗?”
云娇从来没主动找事,半个多月来,她可以说是这一批花女中最让汤妈妈省心的,如今听云娇说出这话,她连忙赶了过来,谴责的目光就已经先看向了何氏。
“云小姐这是怎么了?”突然要换人?云娇不是没事找事的人,何氏也是个安分守己,不像是会跟云娇起冲突的人。
云娇见汤妈妈眼中的谴责不过一瞬间,随后只剩下疑惑,不禁感慨何氏本事了得。
她可还记得清楚,那日曾小姐非要把何氏救了带回来时,汤妈妈对何氏满心满意的厌恶,就差没在脸上写上‘祸害’两字了,如今才过去多久,已经对她改观,还挺信任的。
云娇为难的看一眼汤妈妈,没有很高调的在众人看热闹的眼神中说出自己的理由,而是小声跟汤妈妈道:“汤妈妈,何教习好像还在孝期……”
简简单单一句话,云娇的意思尽数传达到汤妈妈耳中。
大齐百姓讳死忌伤,同样也忌讳没出孝期的人。
云娇等一众花女可都是要在牡丹宴上献舞的,恰恰牡丹宴那日还是摄政王诞辰,若是因着这么个没出孝期的小妇人冲撞了摄政王习气……
汤妈妈倒吸一口凉气,那日摄政王威严深入她心,若是因着她选人疏忽,真冲撞了摄政王,那她可是要害死府尹大人!
汤妈妈几乎是在一瞬间收起了对何氏付出的所有信任,她没发作,却冷下脸,“何氏,你先下去吧,牡丹园也不用呆了。”
极为冷酷的一句话,算是断送了何氏这些日子的所有努力,而且还要送她出牡丹园……
虽然没有明着说,但何氏却知道,汤妈妈这是要赶她走,不留余地,不给后路,要她再次流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