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鸣随着柳冰雪踏上一座阁楼, 两个穿着绯衣的童子，恭恭敬敬替他们打开槅扇门。柳冰雪昂头而入，清脆地唤了声“爹”。
屋子里摆着一张梨花木矮几, 鹤发童颜的柳风面朝门口盘腿而坐, 见到人进来, 也并未站身, 只是抬头笑了笑, 伸手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道：“这位就是燕公子吧, 请坐！”
燕鸣拱手行礼, 从善如流在他对面坐下。
柳风道：“冰雪, 我和燕公子说几句话，你出去等着。”
张扬跋扈的柳大小姐难得娇羞的抿抿唇, 看了眼燕鸣, 转身出了门。
燕鸣道：“不知柳掌门叫燕某来，是有何吩咐？”
柳风亲手给他斟了杯茶, 推到他面前，笑着道：“老叟只是听说弟子周巡带了朋友来, 一时有些好奇, 便自作主张请燕公子喝杯茶，还望燕公子不要觉得老叟太唐突。”
燕鸣轻笑道：“柳掌门请喝茶, 乃燕某荣幸, 何来唐突一说？”
柳风噙着笑上下打量他一番, 心下不禁暗叹, 自己那闺女确实是有眼光，眼前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散修，不仅生得一表人才，浑身上下还有一股浑然天成的从容和贵气。面对他虽然彬彬有礼，但既无谄媚之姿，也无妄自菲薄之态，以他阅人无数的经历，实属难得。
只是……
他目光在燕鸣脸上稍作停留，眉头微微蹙起，若有所思道：“不知为何，老叟仿佛在哪里见过燕公子？”
燕鸣笑：“是吗？”
柳风沉吟片刻，脑子里蓦地跳出一张昳丽非凡的面容，旋即又自顾地摇摇头，笑说：“大概是我想多了。”顿了顿，又问，“听冰雪说，燕公子是无门无派的散修？”
“正是。”
柳风道：“如今天下不太平，这两年魔道作乱，四门十八宗被连灭十宗。虽则魔尊无名已经灰飞烟灭，但各路邪魔外道仍旧蠢蠢欲动，前几日岳州城的正阳宗又出了事。现下正道急需重整旗鼓积蓄力量，以防魔道卷土重来。我朱雀门乃四门之一，除魔卫道保护苍生，是本门派立世准则。无奈老叟只得一个女儿，朱雀门迟早要交在她手中，但要让她挑起大梁，我得提前给她找好靠得住的帮手。”他顿了顿，又才继续，“燕公子这样的人才，正是我朱雀门需要的。不知公子有没有兴趣入我门内？”
燕鸣仍旧是处变不惊的模样，拱手道：“燕某乃一介闲云野鹤，担不起柳掌门如此抬爱。”
他这般谦逊，反倒令柳风更生好感。
“不急不急，燕公子慢慢考虑就好，朱雀门大门随时对你敞开。”
燕鸣勾起唇角看了眼对面白发俊颜的男人，心中哂笑。只怕朱雀门这门，过不了几日就不复存在了。
两人喝完了茶，柳风将柳冰雪叫进来，道：“你送燕公子回去。”
柳冰雪虽不知父亲和燕鸣说了什么，但以父亲对她的疼爱，这位乘龙快婿只怕已经是囊中物。她心中得意，却又不好太明目张胆表露出来，只是眼角眉梢都浮上笑意。
领着燕鸣走出阁楼，她兴高采烈道：“燕公子，你觉得我们朱雀山庄怎么样？”
燕鸣道：“依山傍水灵气充盈，实数福泽之地，只是……”
“只是怎么了？”柳冰雪睁大一双圆眼睛好奇问。
燕鸣嘴角噙笑，对上女孩水灵灵的大眼睛，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样的好地方，适合做点什么。”
“做什么？”柳冰雪继续追问。
燕鸣挑挑眉道：“柳小姐不如猜猜看？”
他生了张清风朗月的脸，但现下却罕见浮上了几分邪魅之气，仿佛在刻意勾人一般。柳冰雪脸一红，道：“我怎猜得到？”
燕鸣轻笑了笑，道：“那柳小姐等着看便好。”
柳冰雪疑惑地看他，问：“燕公子是要作何？”
燕鸣说：“也没什么，只是柳掌门如此厚待，我想在后日的寿辰上，为掌门送上一份大礼。”
柳冰雪闻言，愉悦地笑开：“原来如此，燕公子太客气了。”
燕鸣但笑不语。
两人说着走到了下榻的院子里。
青梧殷璃二人正在院中斗嘴，因为没斗过，青梧便气呼呼放阿狸去殴打殷二公子。殷璃被这只小胖团子追得满院跑，后来求饶叫大爷，才勉强被放过，但仍旧吃了一顿对方的王八拳。
青梧本是有心事的，但还是被这一猫一人逗得咯咯直笑。
燕鸣走进来时，目光恰好落在她被阳光覆盖在的侧脸上，女孩儿的神色是那样单纯无暇，几乎瞬间便将他识海中那些干涸黑暗的东西所覆盖。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会到了一种罕见的轻松和愉悦，这愉悦与杀人屠戮之后的那种爽快截然不同，是一种仿佛可以钻进心里头的感觉。
他停下脚步，怔怔然地望着不远处的女孩。青梧召回了阿狸，觉察到有人进来，转头一看，高兴地唤了一声：“燕鸣大哥！”然后颠颠地跑过来，跟他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