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时, 在京中名气是很大的。起初听说我被许给这么个人, 差点想死的心都有了。躲在屋里哭了三天,哭得泪都流不出来, 换身新衣服,背着剑去洞庭。说是想死心也好, 说是想眼见为实也好,到底还是得亲眼看看,我要托付终身的究竟是什么样一个男子。印象从一开始便跌破谷底,原本完全没抱什么希望。”
叶玉棠接茬, “本身没要求,到头来竟然越看越可爱?”
崔宜柔闻言转头, 冲叶玉棠笑着点点头, “除了武功次一点,油嘴滑舌了一点, 倒是没什么大毛病。习惯之后, 还真……挺别致, 普天之下再找不出第二人。”
叶玉棠赞许,“确实别致。”
“我还想得起那时的他和武曲师姐。一个气度非凡,一个没个正经;一个武功高强, 镇上人人都叫她‘大哥’;一个跟瘟神似的, 少侠大侠们见他就躲。偏生厉害那个,还不得不耐着性子处处忍让他……他俩哪怕站在一块儿, 我都觉得有趣。世人对他们二人都有不少评价, 但我都觉得不够公允。而若要我来说, 便也只能感慨‘世上竟能有这般女子!世上竟还有这种男子?’回想洞庭那些酣畅日子,如今仍觉得十分惦念。那时我艳羡不已,心想,他们二人这样仗义江湖,想必每日都如今日这般快意淋漓。” 崔宜柔斟酌了一下措辞,“所以那时他拒掉这门婚事,说要同他师姐仗剑天下,我都能理解。若我是他,我又何尝不想?只是觉得……有些惋惜。一来惋惜这门婚事,二来惋惜我被世俗羁绊,身为女子,哪怕再艳羡他二人,可终究还是要嫁人生子的。所以雪邦再会,我见他二人相伴而来,爽朗笑谈,只觉得羡慕。”
叶玉棠道,“粗野俗人,餐风露宿,没好羡慕的。”
崔宜柔轻叹一声,“可惜雪邦一别后不久,边听说武曲殒命长安。我如此钦佩的当世女子豪侠,竟也如此薄命。”
叶玉棠道,“可能她本命该如此。”
崔宜柔转头看了一眼长孙茂,见他神色黯然,打算将这话题快快揭过:“兴许是怕我被人退婚,有损名声。尚书大人悄悄找到家父,说长孙茂自小有隐疾,不能生养子女,不想有意欺瞒,便劝家父再考虑考虑。家父再三思量,便同意将婚事退了。当时虽惋惜,但如今又觉得庆幸。因为若非如此,我怕是就此与聂郎错过了。”
叶玉棠颇为叹惋地看向长孙茂,啧啧两声,摇摇头。
他轻咳两声,“父亲竟同你说过这种事情……”
“长孙家既是勋臣又是国戚,于我已是高攀。若非当初你名声在外,我崔宜柔是嫁不进这般门第的。而尚书大人这样的人物,没想到亲眼见到,竟如此平易近人,还很有趣。”崔宜柔掩面而笑,“对了,你们此行可是要前去云台山一心岭?”
长孙茂道,“正是。”
“聂郎任敍州丞,时常得入云台山劝课农桑。那边多|族杂处,风俗、语言皆与外界不通。而且,你们要去的一心岭,正是遭受蛇母戕害,惨遭屠戮的最厉害的几个村子。外头的村民,都将那边称为‘蛇人岭’。按理说,蛇人只能存活半年,至多一年。但如今十余年过去,不少人踏足一心岭后,出来都称:在夜郎寨附近,仍见过一些蛇人在游走。”
叶玉棠问道,“蛇人是指中了生蛇蛊毒的人?”
长孙茂道,“不是。中生蛇蛊后,身体康健之人,往往不会如常人一般立刻死去。过后能再存活数月至半载,但是不能说话,不能正常饮食,不能维系体温,筋骨日渐僵硬,却力大无穷。如同死者出现网状瘀斑一般,这一些人,从身体僵硬之处,肌肤生鳞,形容可怖,所以被称之为蛇人。”
崔宜柔点点头,“正是。聂郎一次误入一心岭,在夜郎寨附近被蛇人袭击,本以为会命丧一心岭,幸而被一经过的采药女子所救。”
“什么女子会去一心岭采药?”
“那女子是个苗人,年已及艾,因长于医术,常在云台山外行医,妙手仁心,外头村子都叫她‘圣姑’。圣姑一年之中又大半光景都居住在云台山之中,自称是采药,但究竟做什么,没人知道。那次聂郎误入夜郎寨,发现那寨中竟居住着成百上千的蛇人。而圣姑在夜郎寨之中,就是负责照料这些蛇人。圣姑说,他们不会主动伤害人,只是面目丑陋一些罢了。但若让外头村民知道有这样一处蛇人据点,必回主动来伤害他们。故她再三乞求聂郎,请他不要告知外头村民。因此,除了聂郎,极少有人知道此事。我收到阁主来信,得知你们要前去一心岭,心中担忧,所以特意请你们来山庄一叙,万望你们能小心行事。”
栖霞山庄乃是剑南聂少庄主的一处山中别院。庄中客房并不多,匀出三间客房,裴沁与叶玉棠一间,长孙茂自己一间,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