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某医院。
徐成秀的病房外站着两个警察, 林机玄与他们目光交接的刹那生出一种这些警察不是普通的警察, 而是特殊部门的感觉,他们冲他点了点头, 林机玄回了一个问候。
贺洞渊直接带他和方欣欣进去, 徐成秀脸上捆着绷带,几乎将整个脸都罩住了, 只露出一双遛缝的眼睛和吃饭的嘴。他看到方欣欣来了,眸光闪烁了下,被绷带裹着的嘴含糊不清地说:“坐。”
“还被你活成这儿的主人了。”贺洞渊嗤笑了一声,拉开椅子让林机玄坐下, 方欣欣看向贺洞渊,贺洞渊说:“自己找地方坐。”
方欣欣:“……”
房间内先是被沉默淹没,直到方欣欣开口叫了一声徐叔叔,徐成秀才叹了口气, 说:“还好你活着。”
随后, 他把一切经过讲了出来。
一开始,只是徐成秀在使用那个邪术, 他沉迷邪术带给他的容貌,却忽略了徐露的感受。一个相貌可以说是丑陋的女孩每日看着美丽的父亲以过人的样貌赢得无数赞美,而她却在阴暗的角落里忍受无边无际的恶意与质疑。
——徐先生真是年轻, 一点也看不出来您年过四十了。
——您那么漂亮,女儿也一定很好看吧。嗬, 怎么这么丑?!
——徐露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呀?父女俩怎么差得那么大?
——我要是长得那么难看, 我一定去死了。
——她不配做徐叔叔的女儿, 真是丑死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份自卑发酵得越发厉害,像是一坛兑错了比例的酒,逐渐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在徐成秀把夏冉接回家后,徐露内心压抑的负面情绪涨到一个顶点,这个女孩那么漂亮,像是个精致的洋娃娃,比起丑陋的自己,她更像是父亲的女儿,私生女——到底谁才是私生女?是夏冉吗?不是,是她徐露,她才是私生女,甚至不是亲女儿。
她崩溃地哭着问徐成秀才知道了父亲的秘密,她走上了跟徐成秀一样的道路。
“她想要变得和夏冉一样漂亮,”徐成秀疲惫地说,“在我对她施展邪术的时候,她说希望拥有一张和夏冉一样的脸,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念头太过强烈,她真的长得和夏冉很像。”
“可是比起夏冉,你还是更爱她,”贺洞渊冷冷地说,“你的心里只把徐露当成自己的女儿。”
“我对不起夏冉,也对不起徐露,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方欣欣脸上,仿佛从她身上能窥得女儿曾有的善念。
“但不知怎么回事,邪术总是不能在徐露脸上有足够的效力,那天她的脸腐烂得厉害,再不想办法一定会死。我按照那个秘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等最后一个祭品,露露等不及了。我原本打算在A大找一个模样好点的女生带回去献祭,却意外撞见了方欣欣,她是我女儿的朋友,也认识我,我想,可以悄无声息地带她回去,不引起任何骚动,如果事后,她父亲问我,我也可以说她已经回去了,是在回家的路上失踪的。”
方欣欣恨恨地咬牙瞪他,眼眶通红,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直尊重的好友的父亲居然对她存了这样的歹毒心思。
“我想救徐露,但我把她带回去,告诉徐露要用她的皮的时候,徐露却阻止了我,她说——方欣欣是她唯一的朋友,哪怕她已经不认可她了,她还是把她当成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我绝对不会伤害她。’徐露说。”
这是徐成秀今日说的,最后一句话。
林机玄好像明白了“只剩一人”真正的含义。
这是徐露最后的善良。
方欣欣哭着走了,徐成秀很快就陷入沉眠,他的生命所剩无几,短暂的余生将在沉重的痛苦中度过。
林机玄看着昏睡过去的徐成秀,仿佛看到那些缠绕在他们内心的黑暗,正顺着暗无天光的梯子一步又一步地爬了上来,如同井喷的浓雾将本就微渺的心灯吞噬,只留下一片昏沉沉的,探不到尽头的黑。
他忽然觉着呼吸沉重,不由闭了闭眼,身旁贺洞渊发现他的异状,伸手揽上他的肩膀。林机玄再睁开眼,便看到一双拥抱着炽热火焰的瞳。
贺洞渊指了指一旁的桌子。
上面放着一张照片,无论是徐成秀还是徐露都是最原始的模样,七八岁的小女孩被三十余岁的男人抱在怀里,平平凡凡的,谁看过都不会记得的样貌,在阳光下,笑得灿烂无比。
这张照片曾被撕碎过,如今被一块块拼好摆在阳光下。
而与这张照片平放在一起的,是穿着初中校服的徐露和方欣欣的合影。
那是两个女孩这一生这珍视的时光。
也许内心的阴暗会吞噬一切善良的种子,但好在,这世间终有刺破黑暗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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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从医院出来,贺洞渊走在林机玄背后,满脑子都是刚才林机玄垂眸的样子。
那是他很少见过的温柔神色,也许林机玄经常会对其